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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山外的一條路散文
枸杞果子在采摘第一茬時，我匆匆回到村莊。
站在通往村子的唯一路口，看著出出進(jìn)進(jìn)的鄉(xiāng)親，我們互相打招呼：“表叔爸走地里忙去呢！”“小明回來了，長結(jié)實(shí)了，剛才路過你家你爸在門口歇的呢�！薄芭叮x謝表叔爸，我這就回去�！蔽抑栏赣H一定是在等我，于是我急匆匆往家里走去。
一路上有好多人都是生面孔，只有村莊里那座土墩最熟悉了，也顯得格外耀眼。來到家門前，遠(yuǎn)遠(yuǎn)看見父親坐在門口的大石頭上望著我，我向父親跑去。
父親頭發(fā)全白，顯得更老了，但笑容沒變，手里的拐杖沒變，我的家沒變。
記得那一年，祖父將幼年的我舉坐在他的肩膀上，我才看到枸杞樹林里最美麗的風(fēng)景，一地紫色的小花在微風(fēng)下輕輕搖擺，惹得蜜蜂飛來飛去互相追逐。低下頭，一些麻雀嘰嘰喳喳爭先恐后忙碌地啄食，被零落在地的紅紅的枸杞被一群螞蟻撕來撕去誰也不想松口。
我還看到了祖母臉上一道道延伸的皺紋，在紅紅的枸杞襯托下顯得更黑，嘴里哼著小曲，嘴角的黃米飯粒還沒有擦去，一雙干癟黑油的手不停地擺動。祖母腰彎得很厲害，幾乎整個人撲在了樹上，祖母的腳很小，一雙繡著白里透紅的小花鞋上腳尖破了個大洞，露出的大拇指不時地上下擺動，還時不時地轉(zhuǎn)過頭向我和祖父微笑。
此時的我，站在枸杞林里，似乎聽到祖父臨終前將他扶過的枸杞樹枝拐杖交給父親時說的話：“一定要讓娃娃走出大山！”于是，我才明白了大山深處這條唯一通往外界的坎坷道路，原來是祖祖輩輩殷切的目光和勤勞的汗水堆砌而成，所有希望都是能讓孩子走出去�？墒亲罱K，我沒能走出大山。
祖父祖母也艱難地走完了他們的一生。我要出去上學(xué)，我父母接著又重復(fù)著祖父祖母的生活，開始與大山共朝陽、同落日。我呢？高考結(jié)束后在家等來了未被錄取的通知！得知上不了大學(xué)的消息后，不愿意待在家就去本地磚廠打工。最后一次出門也是去了磚廠。
總想在春日最開端的時候走出小路，向遠(yuǎn)方。而如今我?guī)缀跏チ藢︻伾呐袛唷Ｎ抑罌Q定命運(yùn)的年齡已經(jīng)走過站了，也許下一站很快就來了。靜靜地等待，悄然守候，只為讓今生有個圓滿的夢。生活無情，就在我出門的那段時間，大哥在一個下午永遠(yuǎn)地離開了我們。
那天他在黑夜里去了陌生的國度！北風(fēng)、濃煙，瘋狂的石頭讓我最親愛的人去了遠(yuǎn)方，找不到回家的路，但不論走到哪里，所有親人都在這里！這是煤礦給我最慘痛的記憶。
落花上的夜色，吻著清晨的眼睛，失落的花香用灰白的葉子記憶給山野，咸柴灘，苦水井，還有光著腚的孩子，這都是親愛的人一起走過。那個夜晚，月光殘缺，我無法入睡，記憶劃過了每一個神經(jīng)。在紙錢飄飛的路上，在深深的土坑里，在花瓣飛行的春天，我的親人在未歸家的路上呼吸和睡眠，悄悄地，靜靜地！三尺安靜的土地有我無數(shù)的淚珠，今夜，他獨(dú)自一人長睡在春暖泥香的深層里。這時刻是山野的獨(dú)白在這鋪滿石子的小路上，伴隨炊煙遠(yuǎn)去的思念聽見凄慘的哭聲，我的親人我的哥一路走好！今夜在雨滴里聽見了折斷樹枝的聲音，有人依然偷偷地哭泣，哭泣和雨聲相惜，詩！受傷了。
晨風(fēng)曉雨的早晨，故事悄悄地被翻頁。聽見小鳥的歡呼，是與樹彈開了心思，清風(fēng)搖曳向遠(yuǎn)方張望的葉子是夏天最后的季節(jié)，掩埋在泥土里的在時間的淡化里一天一天地老去。
我站在枸杞地頭接過父親用顫抖的手安裝好的鐵鍬，默默地向林子里走去。身后傳來父親有力的聲音：“其實(shí)土地是有生命的，如果你能用心愛它。”
我回過頭看到，手扶拐杖背駝了的父親身邊圍著一群嬉戲的孩子，父親也像個孩童一樣歡笑了。我喜歡看父親的笑容，他能讓我忘記很多不愉快，讓人渾身充滿了力量。我毫不猶豫迅速地拿出相機(jī)留下了這時刻的歡笑。也拍下了大山的厚重，攝下了朝露夜螢。
我雖沒能走出大山，但在科技飛速的時代，我癡心的文字和拍攝到的許許多多關(guān)于大山的厚重圖片，卻飄在那一條通向村莊唯一的道路上空，傳向了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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