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寬窄巷散文

　　一腳踏進寬窄巷子，我便走進了成都往昔的縮影里。

　　寬窄巷，由三條平行的東西走向的巷子組成。巷子不長，大約有250米左右，寬不足8米。腳步稍一快，一條巷子就走到了頭。然這樣走馬觀花式的逛寬窄巷，確實有點對不起這“千年少城”的城市格局和百年滿族建筑風(fēng)格的最后遺存。于是，我只好收起心性，放慢腳步，認真仔細地慢慢欣賞起來。沒想到，這一慢，還真讓我體會到了一些別樣的滋味。

　　我不得不佩服成都人的眼光，在全國各地大興舊城鎮(zhèn)改造和拆遷的浪潮中，成都人能如此原汁原味地保留下一片古建筑群落，讓人有機會體驗?zāi)嵌芜b遠的時光和時光里發(fā)生的那些遙遠的故事，從中感悟歷史和文化，品味今昔生活快慢節(jié)奏的差異與變化，實屬難得！

　　我和同事到達寬窄巷子時，已是將近下午六點。原本可以早一點來，但授課的老教授可能認為自己準(zhǔn)備了好長時間的東西不講完，有點說不過去，于是便拖了堂。我從出租車上下來時，天已灰蒙蒙的，然這灰蒙蒙的顏色卻與巷子里老建筑的色調(diào)正搭，若再來幾滴雨淋在這青磚灰瓦和青灰色的地面上，那濕淋淋的青灰色似乎更能鮮活一點，更耐人尋味一些。若我此時再穿一長袍馬褂，夾一卷線裝書搖搖擺擺地往巷子里一走，儼然就是一飽讀詩書的舊書生。那場面、那架勢，想想就覺得好玩、好笑。但我此時卻只穿了一套極度休閑的短褲與T恤衫，挎一簡單的背包，這無論如何都與巷子內(nèi)透出來的那種古典氛圍不相稱。然這卻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成都人的那份逍遙安逸、行云流水、順其自然的生活態(tài)度感染了我。若在我們當(dāng)?shù)�，我是絕對不會穿著大褲衩子出來逛大街的。

　　寬巷子，舊稱興仁胡同。這是一塊有著老臉龐的懷舊地帶，一條兩邊都是商鋪的老胡同，商鋪自然都是那種四合院式的老建筑。門樓上，那木質(zhì)黑底鎏金字體的匾額，似乎正在向如我一樣的游人訴說著一段曾經(jīng)過往的歲月；院墻外，那一尊尊青銅質(zhì)樣的雕塑和刻意涂了油彩、著了古裝端坐在藤椅上招攬生意的商販，無不透露出一種遙遠而又似曾相識的氣息；窄巷子，舊稱太平胡同。只是現(xiàn)在一些頗有格調(diào)的酒吧、餐廳占據(jù)了大半空間，以各式西餐和輕便餐飲為主題的精致生活，使其多少帶有了點現(xiàn)代的小資情調(diào)；井巷子又叫如意胡同，可能是帶有古井的緣故，叫其井巷子似乎更貼切了一點。這是三條巷子中唯一可以通行機動車的巷子，也是三條巷子中唯一只有一半是商鋪的巷子。因為，它的另一半，已被一面追憶過去歷史的文化墻所占據(jù)，當(dāng)我凝視著文化墻上那一幅幅透露著古老生活情趣的圖片時，似乎還能遙想起某一電視劇或老電影里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市井畫面。

　　雨還真的就下了起來。雖不大，但時間久了，照樣能淋濕衣裳。于是，沒帶雨傘的我和我的同事趕緊找了一個大門樓避雨。心想，這趟寬窄巷子算是白來了。正在我暗自懊惱、焦急之時，雨卻停了，淡淡的霧氣、水汽一下彌漫了起來。扭頭往巷子兩頭一瞅，此時，掛在各四合院大門樓里的紅燈籠都亮了起來。頓時，紅燈罩下的燈影里，一種恍恍惚惚、影影綽綽的別樣精致便涌現(xiàn)出來，巷子里似乎也立時蕩漾起了一份古老的韻波。一種閑散、安逸、舒適，甚至是有點柔軟的氣息彌漫其中。行走在這樣的巷子里，總讓人忍不住把腳步放輕一點，再輕一點，生怕自己的一個冒失動作，驚擾了不遠處正圍坐在方桌旁慢條斯理地品嘗當(dāng)?shù)匦〕缘挠稳藗�，生怕驚擾了沿墻種植的叢叢翠竹和綠色攀爬植物的一簾清夢。

　　望著一座座四合院，我不禁想起了林語堂先生曾經(jīng)描述過的中國式文人的院落夢想：宅中有園，園中有屋，屋中有院，院中有樹，樹上有天，天上有月。只可惜，今晚恐怕沒有月亮再在這古老的寬窄巷子里升起了。其實，若在夏秋時機的閑暇時間里，三五個知己朋友圍桌而坐在有陣陣穿堂風(fēng)而過的大門洞里或院中濃濃的樹蔭下，或品茗，或下棋，或打麻將，抑或暢談一些工作、生意、趣聞樂事、家長里短等，都是一件很有情趣的事情。

　　暮色四合時，我和同事找了一個經(jīng)營火鍋的四合院，點上一盆微辣的重慶火鍋，來上兩碟小菜，沽上二兩白酒，有滋有味地消磨起了夜晚這段空閑的時光。

　　此刻，鄰桌上的客人正聊得火熱。一位看上去像老教授模樣的人，正用濃厚的四川口音興致勃勃地向幾個年輕人講解著寬窄巷子的歷史。但聽他說：早在公元前311年，秦惠王便在此修建了一個城叫少城。清康熙年間，準(zhǔn)葛爾部串?dāng)_西藏，清廷派三千官兵平息叛亂后，選留千余名兵丁永駐少城，并在當(dāng)年少城的基礎(chǔ)上修筑了42條胡同，稱為滿城。滿清沒落之后，滿城不再是禁區(qū)，平民百姓可以自由出入。三百多年來，歷史的車輪匆匆而過，古老的少城就只剩下了寬、窄這兩條巷子。原先的八旗清軍以及后裔，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地融入到了當(dāng)?shù)鼐用竦男辛欣�，成了名副其實的成都人。八旗子弟的融入，將北方四合院的建筑格局帶到了西南，成了成都唯一的以胡同的建筑形式展現(xiàn)的建筑群。

　　老人可能發(fā)現(xiàn)了我正偷聽他的講解，善意地朝我一笑，然后又講了起來。我不知道這一桌人究竟是一種什么關(guān)系，但我卻清楚這些個年輕人是和我一樣慕名來到寬窄巷的。至于老者，是他們的長輩？老師？抑或是別的什么關(guān)系，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老人親歷了寬窄巷子的變遷，并有著一份濃濃的懷舊情愫。

　　有人說，寬巷子代表了最成都、最市井的民間文化，體現(xiàn)的是成都人的閑生活，是成都人對安逸生活的回憶；窄巷子是成都的府，體現(xiàn)的是老成都的慢生活，是逍遙人生的印記；而井巷子體現(xiàn)的則是老成都的新生活。其實，對這種說法，我并不贊同。我始終認為這只是一種說法而已，一種加了個人感情因素的人云亦云的說詞而已。

　　漫步寬窄巷，我發(fā)現(xiàn)寬巷子并不寬，窄巷子也并不窄。只是這寬寬窄窄之間，便融進了一種歲月的滄桑和歷史的沉淀在里邊；漫步寬窄巷，更感覺出一個城市最珍貴的還應(yīng)當(dāng)是歷史遺留下來的痕跡。比如這磚雕的寬窄二字，比如這鏤花的窗欞，比如這沿墻而站的馬幫雕塑，比如這人去樓空的洋式閣樓……馬背上馱的是經(jīng)茶馬古道運回來的異域特產(chǎn)，還是正把當(dāng)?shù)夭枞~、絲綢等物品通過茶馬古道運出去；昔日的男主人離別古巷后命運究竟如何，空守閣樓的佳人又是怎樣的等待復(fù)等待……正因為寬窄巷承載了太多太多這樣的歷史信息，承載了太多太多曾經(jīng)鮮活的平民歷史故事，人們才樂意把它永遠留在心中，時時來這里追古朔今一番。記得美國前總統(tǒng)克林頓曾經(jīng)說過：北京如果想變成紐約，100年就可以；而紐約要想變成北京，1000年也做不到。這便是歷史的魅力所在！

　　漫步寬窄巷，我更體會到了一種生活的節(jié)奏。人生在世，并不是一味地趕路，一味地為了功名利祿、榮華富貴而奔波，能靜下心來，找一處寬窄巷子這樣的地方，平心靜氣地品嘗一下美食，調(diào)整一下心態(tài)，放松一下心情，感受一下慢生活帶來的那種閑適、平和，甚至是有點浪漫的生活方式，享受一段不為外物所擾的柔軟、寧靜的時光，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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