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術(shù)家開子恩散文

　　我認(rèn)識恩師開子恩非常偶然。八七年我在武山共大景湖瓷廠工作，任成型一車間車間主任。每天早上五點半就起床，帶著廠里的五個弟子在操場上練拳，從五點半到七點半堅持練兩小時，有次練完拳我想去五里街買毛巾，從廠里到公路上有座丈把長的水泥橋，橋肩上坐著個老者，看上去快七十了，約一米六八的個頭微胖，衣著破舊，上下一身黑，臉很圓，黑里透紅，他手上拿塊紅磚，左右手一擰磚斷了，我看了一眼沒作任何表示，因為我要趕路買毛巾。

　　中午下班后，心中疑惑，我趕到橋頭去看被老頭擰斷的磚頭，磚頭是真的，裂口不很整齊，我心里不由一緊，難道這老頭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正當(dāng)我驚訝不已時，老頭從斜對面武山中學(xué)走出，他一邊朝我示意，似乎在等我，我心有不甘想試他一試，待他走近我時，我迎面來了個黑虎掏心，但見老者上身一偏，用右手抓住我的手腕，我居然進(jìn)退不得。我知道我遇到了真正的高手。說句心里話，我從小習(xí)武，現(xiàn)如今也練了快十年，不說武功如何了得，至少也沒吃過虧。老者的鷹爪力非常人可比，力透骨髓，我決定請他吃頓飯。五里<武山>鎮(zhèn)中心飯店在鄉(xiāng)政府斜對面，以前是供銷社的房子，后來租給人家開了飯店，我點了一盤魚和一大碗豆腐燒肉，請老人上座。老者也不客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瓶白酒兩人分，席間我表達(dá)了想拜他為師的愿望。這就是我與恩師初次見面的情形。

　　在瓷廠工作的我一開始住辦公室旁邊的集體宿舍，后兼任了保衛(wèi)科長，我與陳小鋒搬到了成型一車間的門衛(wèi)室住。房子不大，我與小鋒每人支了張床，一個床頭柜一張辦公桌兩把木椅是我們的全部家當(dāng)。小鋒剛結(jié)婚不久，天天騎車回家住，小房子里平時只住我與恩師。那天晚上，大約十二點多，開子恩叫醒我，要我到外邊與他比試，把我嚇得半死，我連聲說"今天多有得罪"，開子恩笑了，他說你不是想學(xué)嗎?不起來還怎么學(xué)，那天月光很好，似乎是老天也想幫忙。在成型一車間的院子里，開子恩為自己畫了個一米見方的圓圈，圈是用干瓷土畫的，他站在圈內(nèi)讓我進(jìn)攻，我從各種不同的方位向他進(jìn)攻，但見他閃躲靈活，步法古怪，他站在圈內(nèi)居然將我摔倒多次。別看他這么大的年級，步法靈活多變，手法猛狠快捷。著實令我大開眼見，那天晚上我正式拜師。

　　開子恩規(guī)定，我們平日不以師徒相稱，他白天上山挖藥走村串戶與人治傷，晚上趕到瓷廠過夜，他教我練功一般是十點后進(jìn)行，他對武山很熟，他曾告訴我他是八六年下半年到武山的，武山腳下的村子他都到過，他關(guān)注我練拳有好多天了，他決定收我為徒是下了決心的。恩師告訴我他是安徽蚌埠人，從小跟舅舅習(xí)武，他舅做過鏢師教過拳，在當(dāng)?shù)睾苡忻�，小時候因為家里窮只讀了兩年私塾。他曾告訴我他的家鄉(xiāng)住址，因為他不讓記錄，也因為他普通話不太好，沒法聽清，他是四一年當(dāng)?shù)谋�，他所在部隊是國軍新�?7軍，他是武術(shù)教官，在部隊教拳時他認(rèn)識一個四川姓吳的武術(shù)教官，他的峨嵋拳是吳教官教他的，他從小練的是少林鷹爪拳，自從認(rèn)識吳教官后他開始用心練習(xí)峨嵋拳，吳師父在萬家?guī)X戰(zhàn)役中犧牲了<名叫吳家和或盧家河>。

　　他后來當(dāng)了武術(shù)總教官。四九年在大西南27軍被解放軍打散，他流落民間，后看山護(hù)林。八三年后他辭工游走江湖，挖藥治傷為生。我跟他學(xué)拳前后有大半年，開始一兩個月他幾乎天天來，后幾個月他是一個星期才來一兩次。他一共傳授我三套拳和一套棍。他練的拳跳躍動作很少，有快有慢剛?cè)嵯酀?jì)，既簡單又實用。他掌功了得，能在兩米開外將臘燭打滅，他不要求我們打沙包，只強(qiáng)調(diào)早起對空打太陽。他除了教我拳法外，還教了我很多推拿療傷的知識。八七年十一月份的一天晚上他來向我辭行。他說他要走了，臨走時他教我寸板功功法，他說這是他一生的心血，他說他六十八歲了，膝下無兒無女，他要離開湖口去四川找他師父的家人。如果有緣他還會回來的。我偷偷給了他六十元錢，這在當(dāng)時是盡了我最大能力，因為我每月的工資是29元。開子恩走后我在他床上發(fā)現(xiàn)了我送他的六十元錢。恩師就這么走了，天還沒亮他就動身。他這一走我們就再也沒見過面。

　　九四年我與弟子葛其明到安徽蚌埠尋訪，在車站鄉(xiāng)村貼廣告，上寫著名武術(shù)家開子恩關(guān)門弟子殷澤君特來安徽傳授峨嵋武術(shù)，想以此找到恩師，沒想到廣告貼去半個多月石沉大海音訊全無。算來恩師以不在人世了,但當(dāng)年去找他也就八十五歲左右，如果有緣或許還能見上一面。人海茫茫，不知恩師魂歸何處。恩師！弟子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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