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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蟒河散文
總覺蟒河是一條大河,有寬闊的河面,滔滔的河水。一見,并不。
蟒河,是一條峽谷。南太行的小峽谷,自然比不得太行大峽谷的格局。如果說,太行大峽谷是一條項鏈,它無非就是幾顆珠子。它的小巧,倒像是太行大峽谷的一位嬪妃,衣袂飄飄,端了一臉的秀美,在等。
夏季,它等來了我,我見到了它,它卻與我的想象相差甚遠。這,多少有些遺憾。
一路上,我在找它,卻先看見了山。山,并不高聳入云,也不氣勢咄咄,滿山都是翠綠,古樹挺拔俊秀,山花嫵媚斗艷,夏草蓬勃肆意。這郁郁蔥蔥的長勢,在北方卻難得見到,難怪,有山白樹、領(lǐng)春木、青檀、蘭草、山萸樹、紅豆杉,這么多名貴的亞熱帶樹種!霸旎娚裥恪,杜甫寫泰山的句子用在這里,我覺,更恰當。
終于看到了蟒河,它被兩山夾著,并沒有巨蟒的氣勢。我不知道為什么叫蟒河,有人說河的走勢像蟒;有人說河水大時曾有巨蟒生活于河中;也有人說,河水千年積淀的綠像蟒身上的鱗?傊,這河,跟蟒有關(guān)?桑矣X,這名字過于寬大,秀氣一點的名字,于它,更合適。
蟒河是秀氣的。河灘并不寬,河邊長著野草野花,像給它繡上花邊。河灘里布滿了石頭,奇形怪狀的樣子,奇形怪狀地呈現(xiàn),全隨了性子?桃鈱儆谄渌皡^(qū),蟒河不矯情,它的胸懷都袒露著。河水瘦,瘦得成了一條帶子;河水也薄,薄得蓋不住它的骨骼。水很清,清澈見底;聲很細,細如鳥鳴。我探了身子,向前望,被山擋著,看不到它的源頭,只看到峽谷的走勢,就想,這水,靈秀了這山,也像是山的一個悠悠長長的呼吸,這呼吸,順著山勢逶迤著,一直要到太行、王屋山的腳下。
一路上,我們走,太陽也走,但太陽在這些茂密的樹枝面前,敗下陣來,到我們身上時,只有稀稀疏疏的光影。六月天,不覺熱。再看腳旁的蟒河水,更亮,更清,也多了起來。太陽碎了,碎成了一塊塊的金子,在水面上跳躍。一河的光,在流動,一河的金子,在閃爍。
抬頭,看見水掛在了山壁上,是小黃果樹瀑布。說是山壁,其實也就三米多的落差,水從高處流下,如布似簾,遠沒了“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豪氣,蟒河是撐不住這浩大的場面的。只有,這嬌小的瀑布,配了它,才好。水經(jīng)過山壁,腳印變成了蒼綠,透著千年的光陰。水是跳著舞蹈落在下面的巖石上的,跳出了聲,樂成了花,碎成了瓣,四下里揚,到處灑。
像這樣靈秀的瀑布一路上見了好多處,而每一處又絕不雷同。只要有落差,就會有瀑布,這些瀑布是流動的壁掛,把山裝扮得楚楚動人,也是音樂,跟鳥鳴唱和,奏響了天籟之音。
一路上,水聲是向?qū),牽引著我的腳步。眼前突然寬闊,讓我驚喜。小的落差呈梯田樣,水的層次多了,漾起了花紋,像少女舞動的裙,一層一層地,向下流。平地的中間,偏偏有一個潭,水缸一樣地接納著這些水。潭不大,但綠厚實,有質(zhì)感,深不見底,分明就是一塊翡翠,正宗的祖母綠。手不由去摸,它陳年的氣息,浸入肌骨,頓覺涼意襲人,手到的地方,玉碎了,心不由得跟著起皺。
我們向前走,水向著我們走,走著走著,一部分水見了低洼處,就停下來,匯集成潭,其綠粘稠,又似翡翠,后人便起了個名字“翡翠湖”。這湖與前面的那潭一樣的小,但又不同于那潭。南邊有一塊石頭,懸空,石上濕漉漉的,有細細的水往外冒,有各種小草小花向外長,看它,像看凝聚了千年光陰的盆栽。愛美的游客,站在石上,擺各種姿勢,要定格成美。人、水、湖,還有懸空的石,看著,像欣賞大自然的丹青水墨。我貪婪地吸收著與城市截然不同的格調(diào),這格調(diào),美得忽而盛開,又清香四起。
同行的友還要繼續(xù)往前走,說盡頭有水簾洞,我選擇停下。總覺,一定要在蟒河邊坐坐,有些美,需要坐下來,慢慢賞。
選一塊石頭坐下,一個人。
看天,天碧藍,云大朵,太陽金黃。兩面是山,奇松怪柏,綠樹成蔭。腳下是水,清亮亮,綠盈盈。耳朵里是鳥鳴,是水聲。人在其中,心靜了、凈了。坐著,什么都不想,就坐著,發(fā)呆。陽光的影子,不覺已經(jīng)漫過了山腰,友叫我的聲音在山谷里回響,該走了,可心卻又不舍。這時,耳邊響起了“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jīng)綸世務者,窺谷往返”這樣的句子,就看到了,在青山綠水中,吳均著了長袍,背了雙手,仰天長吟。一些詩意的東西,就開始在心里蔓延、泛濫。
這里,沒有煙火,適合徹底地談詩和清晨,我和花草、蟒河、中條山,或者跟夢。
一路上,見得最多的動物是獼猴。樹上、林間、路上,人的腳旁,三三兩兩,成群結(jié)隊,它們不怕人,像另一群居民。其實,在這里,它們是主人。我買了一袋玉米,放在掌心,心惴惴的,怕它們鋒利的爪子,也怕它們尖尖的牙,可它們一點也不會傷我,乖乖地吃完我手掌里的,就急急地去吃別的游客手掌里的。只是不忍看它們的屁股,紅紅的,像脫了皮的兩坨肉。也不忍聽它們的叫聲,幽幽的,像悲鳴,像嗚咽。
見了好多的母猴,懷里抱著小猴,或吃奶,或不吃奶卻也不曾離開。遠不是影子,而是作為母猴的一部分,緊緊連在一起。就想,母與子的關(guān)系,在它們身上有更生動的展開。也想,獼猴的繁衍能力這樣強大,我生活的晉中和它們在的晉城,并不遠,可為什么,在我附近的山上不曾見過一只呢?
也見了不少的蝴蝶,黑色的底子上灑了金色,羽翼像綻開的花朵,碩大,奇美!在我們的旁邊、頭頂飛來飛去,像精靈,像紛紛飄揚的花瓣。看它們,像看一場舞蹈,漂亮的裙在飛,婀娜的身在舞。此刻,再怎樣矜持的心,也會舞動的。
愛默生說:自然是個輕佻的女子,以她所有的作品引誘我們。這話不假,蟒河便是。
逆流而上,順流而下。我不知道它的源頭在哪里,作為黃河支流沁河的支流,它長達130公里,我見到的,僅僅是蟒河的一小部分,很小一部分。就這一小部分就夠了,足以給我一個芬芳的夏季、清涼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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