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靈鳥飛走了散文

　　深秋后的一天，我和軍子驅(qū)皮卡車趕往東烏旗口岸，國防路兩邊無垠的大草原，早已褪去了綠色，風(fēng)很大，高的草木搖晃著枯黃的瘦腰。軍子一路上無語，板著一副長臉孔，看得出，他心里很不平靜。這幾天，青草價格很不看好，他說，如果再這樣持續(xù)下去，他就會血本兒無回。

　　雖然我不懂承包草場的事情，但是，知道那也是下大本錢的買賣，既然他心里不高興，我也就對一路上的景色，并不十分興趣了。車速很快，草原上出現(xiàn)的牛馬羊群，會轉(zhuǎn)眼即失。經(jīng)過一片光禿禿的草場時，突然，一只鳥在草地上連翻，打著滾兒飛不起來，我下意識要抓到它，于是猛踩了剎車，皮卡車戛然而止，軍子嚇了一跳，我早已摳開車門跳下車，跑向鳥兒打滾兒的地方。

　　我抓到鳥沒費吹灰之力，轉(zhuǎn)身往回走時，看見軍子愣愣地站在皮卡車旁，我老遠舉起抓鳥的手高呼：“百靈鳥，是百靈鳥�！避娮記]有挪動身體，一只手搭在車門上直立著。我三兩步跑過去，興奮地說：“你看，是百靈鳥�！�

　　軍子馬上皺著眉頭說：“它受傷啦！喂養(yǎng)不活的。”他似乎早已明白了我為何興奮的理由，轉(zhuǎn)身悶悶不樂地鉆進車?yán)�，車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

　　我繞過車頭，回到了駕駛位上，沒有立刻啟動車子，而是仔細看著手里的百靈鳥。它的確受傷了：一只眼睛血肉模糊，一只翅膀上的羽毛是干著血痂，頭頂一少半羽毛被啄了去，露著紫紅色的肉皮。我抓它的手，能感覺到它的小心臟在砰砰地亂跳。

　　“你是怎么知道它受傷了？”我看著軍子，很好奇地問。

　　“在草原上，百靈鳥是很難抓得到的，如果它不是受了傷，你能這樣輕易抓住它嗎？”軍子一副諳練世故的樣子。

　　“找個東西，我想圈養(yǎng)起它，給它養(yǎng)養(yǎng)傷�！闭f著話，我扭身在車后座位里，收尋能圈住百靈鳥的工具。

　　“養(yǎng)不活的，你還是放回草原吧，讓雀鷂子吃了它吧，這就是草原食物鏈。”軍子又皺起了眉頭，有些不耐煩地說。

　　“草原食物鏈？”我一下子遲疑住了，隨后又說：“想不到，你這么沒愛心�！�

　　“呵呵，強者生存！懂不？這大草原上，一年要死亡多少只百靈鳥，有啥奇怪的？”軍子看著我說，臉上的表情，是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大草原上的生活和食物鏈。

　　后來，我還是把這只受傷不輕的百靈鳥圈養(yǎng)了起來，這成了我來東烏旗口岸后，每天早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把簡易鳥籠（費紙箱做成的）拎出帳篷，清理糞便、換清水、灑小米。沒幾天，奇跡出現(xiàn)了，百靈鳥血肉模糊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細縫兒，翅膀上粘有血痂的羽毛褪掉不少，它開始在紙箱里瘋狂地?fù)潋v著，試圖想要逃出牢籠。邊上兒沒人的時候，它開始敢叫出聲了，那叫聲婉轉(zhuǎn)清脆，像歌唱一般，我興奮極了。

　　中途，我們的野外帳篷挪了好幾個地方，我一直把它帶在身邊，深怕照顧不周，再次傷了它的小命�；丶业臅r候，我把它放在了后備廂里，臨行前，我給它放了充足的飲用水及小米，而且，還檢查了后備廂的通風(fēng)是否良好。

　　家里小住了幾天，又要趕回口岸去了，走的時候，百靈鳥已經(jīng)嘁嘁喳喳地叫個不停了，它也不管邊上兒有人沒人。它身上的傷幾乎完全康復(fù)了，唯一是那只翅膀依舊耷拉著，雙翅倒是伸縮自如，看不出有毛病的跡象，我真不知道它還能不能高飛。

　　以后喂養(yǎng)她的任務(wù)，就交給年邁的母親了，母親做事很認(rèn)真也細心。母親說：“百靈鳥是很有靈性的，人的語言它能聽得懂。”

　　我笑著說：“讓它跟你做伴兒吧！省得你說住在大城市了沒去處，待在家里又憋悶。”

　　母親也笑著說：“你是怕你老娘沒活做，放消閑了�！蔽夜�哈一樂，上車出發(fā)了，一路上，耳畔隱隱響起百靈鳥嘁嘁喳喳優(yōu)美的叫聲。

　　口岸那邊兒的事情忙完了，時間已經(jīng)是十一月末了，由于下了幾場大雪，天氣冷得厲害。回家第一眼，看見百靈鳥有了新住宅，母親給它買了一只考究的竹制鳥籠，里面空間很大，設(shè)備除了飲水器皿，食槽，還有登高的假山，和一桿供它小棲息的枝桿。鳥籠底部鋪了一層薄薄的沙土，沙土里一粒糞便都找不到，看著它在籠子里敏捷地上躥下跳，身形自如地飛來飛去，我就知道，母親把它喂養(yǎng)壯實了。

　　春節(jié)后的一天，妹妹一家人從老家過來走門子，一來是領(lǐng)著孩子們出來散散心，二來主要是看看母親，兩家人聚在一起十分的熱鬧�？墒牵�他們來的時候帶來一只肥貓，這個不速之客，讓我十分的討厭，因為，它一進家門，就虎視眈眈地瞧上了竹籠里的百靈鳥。

　　母親怕百靈鳥成了肥貓口中的美味，讓我把鳥籠掛起來。晚上我們一起去外面吃飯，回家有點晚了，等我打開房門，兒子急著去按客廳的燈。客廳瞬間如同白晝，大家立刻傻眼了，地面上到處是鳥毛。我立刻反應(yīng)過來說：“完啦！百靈鳥被你家肥貓吃了。”妹妹大驚失色得說不出話來，兒子去找那只不要臉的肥貓，母親坐在床邊兒上，好一陣兒埋怨，不該出去吃這頓飯。

　　我的心里很難受，想象著百靈鳥被肥貓吃的情景，不知不覺流出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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