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出麻疹的日子散文

　　十歲那年的初冬，我渾身發(fā)燒、發(fā)癢，后來知道，是在出麻疹。

　　時間是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那時候的農(nóng)村，麻疹預(yù)防的工作并不普及，于是，家里的炕上，很快齊刷刷地躺倒了三個，分別是我的二哥、我的姐姐還有我。大哥住校，也或者他先前已患過這種疾病，所以僥幸沒有進入我們的隊伍。

　　究竟麻疹的源頭是來自我們?nèi)齻�中的哪一個，實話說，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只記得病床上的我們?nèi)齻�，輪番發(fā)燒，輪番嘶叫。

　　二哥那時已是初中生，我和姐姐，還都在上小學。二哥難受的時候多半忍著，因為他是男子漢。姐姐難受的時候，可就哭天喊地、不顧形象。

　　三個人躺在一個大炕上，我睡在中間。

　　只要姐姐感覺身體不舒服，滿院子立刻就充盈著她的呻吟：“哎呀，媽呀，我難受��！哎呀，媽呀……”

　　姐姐的呼喊聲，有時會喚來正在外面忙的馬不停蹄的母親，大部分時候，換來的卻是同在一張炕上的二哥的斥責。

　　“喊啥喊，大家都難受，就你喊，沒出息�！倍�哥的聲音，不屑中透出兇悍，姐姐被嚇住后，喊聲就會暫時中斷。不過片刻之后，姐姐的喊聲準會再次揚起，呼喊的內(nèi)容卻基本回回如出一轍。

　　母親有時會進來，分頭摸摸我們?nèi)齻�的額頭，然后對我的姐姐說：“好了，別喊了，你們?nèi)齻�都在發(fā)燒，你看看妹妹都不像你這么嬌氣。”

　　顯然，這是在表揚我，受到表揚的我，為了表示自己的堅強，就更樂意閉緊自己的嘴巴。然而姐姐卻不理會這一套，覺得難受，照例該喊就喊。

　　當然，大部分的時候，被燒得頭腦發(fā)昏的我們，都在昏睡著。

　　鄰居大媽跟母親在院子里邊干活邊嘮嗑，就聽她說：“一起出好，照料起來還方便些�！�

　　母親說：“就是，聽說這麻疹啊，出的越早越好�！�

　　鄰居大媽說：“小孩子不礙事，至多發(fā)幾天燒。年齡越大，患這病越怕怕，聽說有些甚至會要人命呢�！�

　　大概是有了這個理論根基，所以那時雖然我們發(fā)著高燒，但大人們卻似乎胸有成竹，表現(xiàn)的都很淡定。父親照樣忙著去外面工作，母親照樣見縫插針屋里地里一起忙活。

　　麻疹，在父親母親及村人們的眼里，好像算不得什么。所以縱然姐姐發(fā)燒發(fā)到說胡話，至多，也就是多給她喝點水罷了。因為人們認為，麻疹，是每個人都要出的，這就好比說你是女人，多半要會生孩子一樣。

　　那一次，前前后后，我們姊妹三個至少躺了有一個月。晚上，母親跟我一個被窩，而我，不時對母親嚷叫身子癢，母親就用她那粗糙強壯的雙手，交替著幫我揉搓按摩。

　　病程到了后半段，身子逐漸有了力氣，有時候，可以坐在被窩里。有一天，父親去了縣城，回來給我們買來一包糖。糖果的名字叫做高粱飴。那種高梁糖，實在給我們帶來了的太多的快樂。

　　高梁糖不但味道奇佳，而且可以像皮筋一樣，被拉得很長。我和姐姐坐在炕上，一人揪著糖果的一端，將糖果像皮筋一樣慢慢扯著，直到糖果被扯短，才戀戀不舍而又非常貪婪幸福地將它們吞進肚子里。

　　可以說，那是我吃過的世界上最好吃的糖果。這么多年來，我見識過無數(shù)種類的糖果，中國的、外國的；巧克力的、奶油水果的，卻再也沒有了當初的美味感覺，而說起今天的高梁糖，跟那時的比起來，更是有著天上地下的差別。

　　只是，這個讓我和姐姐如癡如醉的糖果游戲，二哥卻多半并不參與，就連糖果，他似乎也表現(xiàn)的挺冷漠，也許，這就叫男女有別吧。

　　玩過高梁糖不久后，我們?nèi)齻�也就紛紛下了炕，分頭去學校上了學。

　　二哥小時候調(diào)皮，成績一向不好，所以他去到學校后，繼續(xù)跟著原班同學玩耍；我呢，剛上學不久，于是也就跟著新認識的一幫同學一起廝混著。姐姐那時是小學畢業(yè)階段，好勝的她，怕自己功課拉下后成績滑坡，于是選擇了留級。不成想這一留級，正巧就趕上了初中學制由兩年改三年，后來又遇上了高中學制也由兩年改三年，于是她的在校時間，無形間被拉長了好幾年。

　　直到今天，姐姐偶爾還會想起這件事，每每想起，就很為自己當初的那個留級決定而后悔，要我說啊，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其實都是因為那場麻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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