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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xiāng)的小河的散文
家鄉(xiāng)的小河沒有名字,村里人提到她就叫“河套”,我總反感大家這樣叫她,似乎這個粗俗的稱呼玷污了她的秀美清靈,象一位美麗的姑娘名字卻叫“大丫頭、二丫頭”一樣地少了幾分貼切和意境。直到我離開家,跌進(jìn)無休止的流浪奔波,也沒聽到別致一點(diǎn)的叫法,其實(shí)我總想給她起一個女性一點(diǎn)的名字,因?yàn)樗、太純、太溫婉、太纏綿、太容易讓我想起和思念。
小時候夏天的傍晚,就喜歡坐在小河邊的大石頭上,聽勞碌了一天的鄉(xiāng)親們嘮家常,講故事,那小河的水悠悠的,叮叮咚咚的,偶爾有月光跳躍,有星光閃爍,我便以為她也在聽,也在歡喜或憂傷,我把大人們故事里所有的情節(jié)都安排在小河邊,她們就是小河里小魚的故事,小蝦的故事,是小河面上小蜻蜓的故事,是小河邊草叢里蟋蟀和小螞蚱的故事,或者也有鼓噪的青蛙,那個愛吵的家伙我常把它想象成壞人。困了,依在大人的懷里,仰頭望著大大的圓月亮,看小河邊的柳絲蕩呀蕩地在月亮里搖,然后枕著小河叮咚流淌的聲音酣然入睡,有清涼的河風(fēng)撫摸著,有歡愉的夢伴隨著。
小時候的玩伴并不多,大人們出去勞動的時候,就喜歡到小河邊玩耍,那小河水清凌凌地流淌在五彩的鵝卵石上,流淌在頑皮的沙粒上,斜著身子從石隙間擠過去,從高點(diǎn)的地方跳下去,歡快地吐著一串串的水泡泡。我挽起小褲腳,坐在石頭上,把腳丫放在水里,她溫柔地?fù)崦业男⊥,我看見有小魚小蝦游到我的腳邊,那些游動的小影子被陽光映在河底的沙子上,映在我的小腿上,癢癢地讓我好開心。
有洗衣服的姑娘唧唧喳喳說笑著,把紅紅綠綠的衣服投進(jìn)水里,她們挽著衣袖把嫩白的胳膊伸進(jìn)水中,把衣物在青石板上來回地揉搓,有青年后生從小河的石階上邁過去,不知是哪個姑娘開了哪個姑娘的玩笑,她們便相互撩起水來,唧唧喳喳笑作一團(tuán),我也跟著呵呵地笑,便有個紅著臉的姑娘抬頭望我,向我撩起一捧水“小屁孩,你笑啥?再笑給你找個大媳婦,天天管著你,讓你笑!蔽也欢f啥,但快樂在整條小河上蕩漾,我也就跟著快樂。
夕陽把整條小河染成一條橘黃色閃閃發(fā)光的絲帶,在山里一點(diǎn)點(diǎn)飄遠(yuǎn),幾個從田間歸來的姑娘、媳婦走進(jìn)柳隙邊的那片水塘“你是誰家的小孩,先別走,給我們看著人兒。”她們便脫了衣服,穿著紅布的肚兜跳下河,互相挫摸著嬉鬧著,夕陽流到她們身上,把她們和濺起的水花都染成淡淡的金色!皠e偷看,小屁孩!”我覺得她們象一群玩水的小鴨子!鞍,小孩,把那些衣服拿過來!庇新愤^的男人們喊我,我不敢,一溜煙地跑回家里去。
漸漸地長大了,每天從小河的石階上邁過去上學(xué),總止不住來回地望呀望,有了詩的情懷,有了審美的享受,感覺這河是有靈性的,那一波一折都曼妙,那一聲一語都詩情,喜歡聽這嘩嘩啦啦,叮叮咚咚的歌唱,總感覺那小河青春靚麗,熱情奔放。喜歡坐在小河邊的青石板上看書,喜歡把腳丫泡在水里沿著水流的方向想象遠(yuǎn)方。這古樸的小村落,這悠揚(yáng)又綿長的小河,如詩如畫地印在腦海里,成為日后化不開的鄉(xiāng)愁。
不知從何時起也喜歡到小河里洗衣服,有事沒事地到小河邊靜坐,心底那莫名的愁怨象這小河水一樣地纏綿起來了,那小河水竟也如泣如訴、愁腸百結(jié)、千回百轉(zhuǎn)。“小河啊小河,請把我的心事轉(zhuǎn)給對岸木門里的姑娘!鼻О俅蔚仄矶\,只盼一次河邊的偶遇。那個留著短發(fā)大眼睛的女孩映在心里,映在河里,讓我柔腸寸斷。
終于她走出木門,來到小河邊,我們隔河相望,小河嘩嘩的流淌遮掩了我不安的心跳,遮掩了我喃喃的呼喚,也遮掩了我那聲輕輕的嘆息。那女孩的眼睛啊,就像這小河水一樣清澈明亮。她嬌小的身影蕩漾在河水里,我多想自己是河里的小蝦小魚,可以擁有那個影兒的美麗。
多少個月夜,我坐在河邊的青石上癡癡地凝望那扇木門,把相思訴說給小河,多少個黃昏我徘徊在小河邊,期許一次偶然的擦肩。我的心兒啊,流浪了那么遠(yuǎn),我浮在河面的情詩你可曾看見,我如小河的低吟淺唱你可曾聽見。
緣起于小河,我請小河見證一段天荒地老的戀情。當(dāng)我握著姑娘如葉的小手依偎在小河邊,能擁有這小河該有多么浪漫,我們的心兒就像這小河一樣地清純,我們的情感就像這小河一樣歡愉地歌唱,小河成了我們的大媒,成了我們約會的老地方。直到我牽著姑娘的手把她領(lǐng)過河,讓她做了我美麗的新娘。
歲月無情地流逝,那跳躍在小河上的時光啊,都去了哪里了?我親親的鄉(xiāng)親,我戀戀的親人。老輩的鄉(xiāng)親和爺爺奶奶相繼地去世了,送殯的隊(duì)伍慢慢地走過小河,小河啊,難道你也是無情的嗎?你日夜的流淌帶走了我的童年,帶走了我的青春,也帶走了我深愛的老輩人嗎?小河嗚咽,是也在留戀那曾經(jīng)映在河面熟悉的身影,是也在思念那依著小河而生存的鄉(xiāng)親。
沒想過會離開家,沒想過會離開我的小河,那清凌凌的小河一直溫著我漂泊的心,在我的夢里呢喃,積疊著我的思念。在不相顧的歲月里我的小河枯萎了,像我失去的先人一樣,河床一片荒蕪,有如一座荒冢,我竟不知怎樣去祭奠,除了流淚和懷念,我怎樣才能還原你當(dāng)年的容顏。
老天是同情我,還是不忍視那一片荒蕪,才有了雨露的眷顧,下雨的時候我就會告訴妻和兒女,“我們回老家去。”我知道那條依然沒有名字的小河又在嘩嘩地流淌。她呼喚著我,等待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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