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脖子的傳說散文

　　在我們五兄弟之中，四哥的脖子是最長的，加上小時候生活條件太差，所以用三根筋挑著一個頭來形容小時候的四哥那是一點都不為過，而四哥的長脖子不但成為了他身上最典型的標志，也成為了很長一段時間里被人戲謔調侃的對象。

　　關于四哥的長脖子，小時候我曾非常好奇也非常困惑，因為我們其他兄弟四個的脖子都很正常，唯獨他是一個另類，而每當我不知好歹地向家人詢問的時候，哥哥們總會笑笑說：“那是你四哥以前跟咱家養(yǎng)的一只長脖子（方言：鵝的意思）整天在一塊學的�！�

　　對于這種看似無稽的解釋，當時的我并沒有深究其中意味，只是對那一只我素未謀面過的大鵝平添了許多向往和好奇，我實在是有些難以想象四哥究竟是怎樣整天和一只鵝呆在一起的，于是乎一旦有機會，我就會纏著母親給我講那只鵝的故事。

　　據(jù)母親的說法，那是一只非常有靈性甚至有點妖異的大鵝，從它還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鵝苗開始，只要它看見了四哥，就會寸步不離地跟在他的身邊，而四哥呢，也好像和這只鵝有著夙世的緣法，大有一見如故的意思。于是這只鵝就這樣跟隨著四哥蹣跚的腳步一天天長大，只短短不到一年的功夫，它那優(yōu)美的脖頸上高昂的頭顱已經和四哥齊平了。

　　養(yǎng)過家禽的人或許都知道，鵝這種東西，性情是非常兇猛的，在它那堅硬的扁嘴攻擊之下，就連農村常見的黃鼠狼、野貍子都只能甘拜下風落荒而逃，而且最主要的一點是：鵝不怕生人，能夠像狗一樣看家護主，所以那年月的農村，只要家里養(yǎng)了雞鴨，那就一定會養(yǎng)大鵝作為守護的。

　　說來也怪，這只鵝好像非常清楚自己的使命，它不但能在夜間盡職盡責地守衛(wèi)它那個雞舍鴨欄里的王國，而且還會在白天時時刻刻跟隨在四哥的左右，一邊走一邊不停地四下觀望，像個國王一樣睥睨自若，儼然以保護者自居。一旦發(fā)現(xiàn)有人或者其他動物想要對四哥不利，它就會張開翅膀，一邊大聲鳴叫一邊對來犯者猛沖猛打，直到擊退為止，絕不回頭。

　　更有意思的是，據(jù)說這只鵝還會看電影。那年月的農村是根本沒有電視機這種物件的，人們最高端的娛樂就是鄉(xiāng)政府的放映員周期性到各村放電影：在高高的戲臺上埋上兩根長桿，拉上幕布，等夜幕降臨之后，全村人就陸陸續(xù)續(xù)聚集而來，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將那塊幕布圍在中間，等待上面那個光怪陸離的光影世界的出現(xiàn)。

　　因為娛樂節(jié)目的稀缺，所以放電影在那時候的農村是件大事，一旦放映員到了哪個村里，消息就會不脛而走，迅速傳遍四里八鄉(xiāng)的各個村落，于是很多大姑娘小媳婦小伙子就早早地從外村趕來，也加入到本就擁擠不堪的觀眾中去。這樣一來，怎樣占據(jù)一個較好的位置，就成了所有人都為之絞盡腦汁的事情。

　　在所有用磚頭、板凳、甚至是石頭占位的方式之中，四哥的占位方式堪稱空前絕后：他只需要把板凳往戲臺前一放，那只鵝就會非常忠于職守地蹲在一邊，四哥呢，則是該咋玩咋玩，根本不用擔心板凳被人偷走或者調換位置。而一旦電影開始播放，這只鵝就會非常安靜地依偎在四哥身邊，聚精會神地盯著銀幕，看得非常認真，就好像它也能理解電影里的故事情節(jié)并且融入其中一樣。

　　不過說起來非�？上�，就是這樣一只鵝，也沒能逃脫因為生活困苦而被賣掉的命運。不過與其它家禽被賣的方式不同，別的家禽是被捆起來拎到集市上的，而它則是自己跟著四哥走到集市上走到收購者面前的——因為跟著四哥一起隨母親趕集，本就是它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它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次有什么不同。

　　母親收了錢，拉著四哥往回走，鵝不明白此時它的命運已將終結，還是一如既往地想跟著回家，但收購者非常麻利地一把抓住它那高傲的脖子，三下五除二就給捆住了雙腳。

　　每當說到這里的時候，母親的眼眶總是濕濕的：那是怎樣的一種無奈啊！這邊是兒子的大哭大叫，那邊是大鵝的拼命嘶鳴；那邊大鵝被捆住了雙腳，這邊四哥的雙腳也已經離地——四哥是掙扎著被母親強行抱回家的。

　　時至今日，四哥從不以自己的長脖子為丑，他很自豪，因為在他的童年歲月里，因為那只“長脖子”的存在，使他擁有了一段雖無奈卻溫暖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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