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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能說出的秘密散文
1
西西陪著我，在醫(yī)院的等候區(qū)里，等待著半小時前做的腦CT與心電圖的檢查結(jié)果。
我筆直地坐著，一動不動，四肢冰涼，手心冒汗，雙眼凝視著前方，神經(jīng)緊崩著。
西西說：你做人能不能放松點，不要那么緊張，你長期這樣緊張，怎么能不傷身體？
我把目光轉(zhuǎn)向西西，問：告訴我，怎樣做人才不會緊張？
說完，我的眼睛一陣熱浪翻滾……
2
那年，鳥兒在葳蕤的枝葉上狂叫！我被推進手術(shù)臺，準備切掉名為“畸胎瘤”的腫塊。
正當醫(yī)生給我開膛破肚時，安北打來電話，他氣若游絲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你……你快……回來，我撐不住了，我有秘密y要告訴你……”
三日后，我?guī)е形椿謴偷膫�，往家里奔去，一路上，輸著液，母親舉著輸液瓶，車內(nèi)的空間狹小，筋管的血順著針管，時不時的跑出來。
到了家，安北一息尚存，已無力說話，雙目失明“我回來了，你有什么秘密要對我說？”無論怎么問，他始終說不出話，眼淚順著眼角流下，片刻，便停止呼吸。
許多年來，我身體常見的壯況，心驚心悸，心慌氣喘，頭暈，思緒憂郁，總有一種無形的壓抑與緊張，說不清道不明的。
我想起了安北，想起了一位老同學，想起了一位朋友，她們都是與我年齡相仿而英年早逝，他們生命的短暫與離去，確實讓我震驚不已驚恐萬分。
3
醫(yī)生看我的檢查結(jié)果并無大礙，關(guān)切的問：你一直心慌氣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似乎一語驚醒夢中人！
我有多少心事，藏在內(nèi)心深處里？
童年時期，父母長年爭吵，大打出手，父親青筋暴露，兇神惡煞的沖著母親打罵，母親歇斯底里的瘋子一般與父親決一死戰(zhàn)，我驚恐的躲在門縫邊或墻角邊淚流滿面的目睹著一切，安全感喪失待盡，父母親有時相互大戰(zhàn)時，還會誤傷到我，有時，我身上有人踢來一腳或甩來一個巴掌或被推倒在地。
少年時，父親弟兄幾個和鄰家的兄弟幾個，長年尋釁滋事，打架斗歐，有一回，我的一個叔叔，被對方一鐵棍打倒，昏死過去，叔叔痛苦的呻吟片刻，便不省人事，父親渾身鮮血淋淋，兇光逼人，來回猛打。
這樣的場景持續(xù)了數(shù)年，每每被我看到，我便轉(zhuǎn)身逃到學校，可以一天不吃飯，甚至，很想永遠不回家。
后來，我嫁給了安北。
出嫁那天，我如釋重負，心中暗喜，終于離開了家。
安北的性子，火急為燎，一觸即暴，為了能夠明哲自保，在他面前，我總是小心翼翼，就如舊社會的女子，待夫君，言聽計從，任其擺布。
也許是我的懦弱，喚醒了安北的柔軟，他終于把他大大的手掌，輕輕的拂在我的頭頂，滿眼柔情，在黑夜的路上，在陌生的城市里，在風雨到來時，對我說：“別怕，有我呢�！�
有一段時間，我貼著安北的高大身軀，手暖暖的被他牽著，那種踏實幸福的感覺，是前所未有！
可是，踏實的感覺總是太短，轉(zhuǎn)瞬即逝。
安北被查出乙肝，大三陽，病毒極高。
每一次陪他檢查肝臟，做在等候區(qū)里，恐懼便彭脹開來，濃濃烈烈籠罩心間，緊張的思緒溢于言表，像是等待著生死宣判。
安北說：別怕，我不會丟下你。
但是，我分明看到他，額頭與鼻尖，汗跡斑斑！
寒寒十四歲那年，安北說：“胃痛�！睌�(shù)年來，我一直在意的是他的肝病，而不是胃。
做胃鏡那日，醫(yī)生把我叫過去，悄悄的對我說：“從表面看，是胃癌。”
我天旋地轉(zhuǎn)，抓住一張椅子，沒有摔倒，醫(yī)生又說到：“這只是表面看，要三天后的化驗報告才能確診。”
三天的長度，猶如時間凝固了一樣，怎么也不到頭，我不睡不吃，恐懼得一直哭泣。
三天后，結(jié)果確定“胃癌，晚期�！�
安北躺在儀器上，躺在手術(shù)臺，躺在化療的床上，最后躺在靈堂上。
就那樣痛苦不堪的躺著抗爭！
安北，離世！
終年34歲
4
我一個人殘局難收的流浪西安，一個人無依無靠被人盯了梢，趁我不備，將我洗劫一空。
我絕望的，連眼淚都變成了冰。
我總是惡夢不停，夢中，我和安北掉進懸涯底，喊破喉嚨也無人應。或者是我和安北被困在一個小島域，四面波濤洶涌，眼看就要淹沒，有時，還會夢到，我一個人跑，后面好多人追。
我喊著喊著！哭著哭著！就醒了。
往事不堪回首，而它卻深入骨髓。
我為何總是孤單寂寞，為何總是心悸心驚？
因為，那是骨髓深處的里的記憶，
面對安北的英年永眠，我沒有慟哭，只是定定凝視，我明白，這具長長的、紋絲不動的身軀，他會疼痛我一生的記憶。
安北的姐姐哭道：“可憐的弟啊！你死不瞑目�！�
安北怎能暝目？他未有見我最后一面，未有對我說出他的秘密。
安北到底想說什么呢？無數(shù)個時刻，無數(shù)個夜晚，我不停的思考與猜想，難道是告訴我房產(chǎn)證藏在的地方？是告訴我日后沒了他，我可以另擇伴侶？還是負債累累，我可以置之不理？或者是，他曾經(jīng)背棄過諾言?
始終未能知曉的秘密，實在折磨了我，常常會因此苦思冥想，而又不得結(jié)論，急煞了心。
我不確定安北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但我深刻體會到了當時處境的艱難，人陷沼澤，四面楚歌，眾判親離，債臺高筑。
討債人，厲聲厲色，惡言中傷，我表態(tài)不是，躲避不是，恨不得剜了我的肉，立馬變換錢財、還他。
當安北病倒，我的家已不在是我的家！房產(chǎn)證不見了，親人不見了，經(jīng)營的婚紗店，也被人找了買家轉(zhuǎn)去了，轉(zhuǎn)去的錢直接被人拿走！
而這個人，卻是安北的至親血統(tǒng)！
想來都是我的錯，安北倒下后，我想到最多的就是如何支撐未來的生活與還掉所有的債務，為了將來不至于措手不及和無法生存，我做了相關(guān)的一些事宜，我備注了水和電的戶號，并討教安北，如何換燈泡，如何連接煤氣瓶？如何使用錄像機，如何應極主機故障？這些都是安北所做的，以后，就落在我身上了。
我的理智與積極，竟成了別人中傷我的罪魁禍首，猜測、白眼、誣蔑鋪天蓋地般，朝我襲來。
原來人心是可以如此的現(xiàn)實與冰冷！
在安北倒下去，我應該趴在他床前，寤寐哭泣，茶飯不思，抱著與君同去的決心，如果這樣，可能就會得到別人的同情與憐憫了吧？
我的堅強與鎮(zhèn)靜，原來不是所有的人的希望。
在這個世界上，我和安北的親情，甚至僭越了彼此的父母，我對他的依賴猶如毛、依附著皮。
我常常想，無論安北的秘密是什么？其意一定是為我好，為了我能夠更好的生活下去！
我堅信這一點。
只是此生，我對不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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