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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舅父的散文
清明時節(jié)，春風徐徐，楊柳青青，雨絲紛紛。踩著濕潤的大地，聞著清新的泥土味道，來到張村臺儉地，隨母給外祖父、舅父上墳，看著崖跟一行墳冢，荒草亂長，一時間我悲從心來，心里默道：“舅父我來看你們來了，我和母親給你們送錢來了�！睙昙堝X，我獨自步行在和表哥兒時玩耍的坡道上，山神廟……追憶往事,歷歷在目,不堪回首。
不一會兒，來到了已久熟悉的舊居前，沒有了人氣的莊子，給人以荒涼和破敗之感�！拔锸侨朔鞘率滦�，欲語淚先流�！蔽蚁�，宋朝李清照當年寫這首詞的心情和我此刻的心態(tài)何其神似。
當我再次步入舅家的院落時，土坯院墻已坍塌的如駝峰一樣高低不一；門樓旁腿粗般的葡萄樹已枯死，枝蔓纏滿了整個樹身；滿院子的荒草、荊棘擋的人都穿不過去；院落里唯有的三間瓦房，透過房頂可見片片藍天；蜘蛛網(wǎng)，灰塵撲的滿房子都是；墻壁上《柳毅傳書》、《穆桂英掛帥》的年畫，依舊張貼在土墻上，向人訴說著這個院落曾經(jīng)的人和事。
窯洞里，鍋灶、案板還在，筷子整齊地躺在盤子里，一張破敗不堪的席子鋪在土炕上，好多東西依舊還在，只是人已去了，留下的是蒼涼、寂靜與孤獨。兩孔窯洞的窯面，地面已經(jīng)被人挖得是千瘡百孔，挖掘者是在找銀元，傳說中滿滿的一水甕。
《增廣賢文》里有句佳句說得好：“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外祖父臨終給兒所說：“銀元就在窯里，你好好守著�！本烁父１∶鼫\，臨死也沒有找見。窮其一生，人老實本分，務農(nóng)過活，勤儉持家，也只能落得一家人溫飽而已。
母親常說：“財隨命來，發(fā)財靠命。”我對母親的話不以為然，我堅信勤勞才能致富。
父親有心給兒留財產(chǎn)，為什么又糊涂的不告訴兒子埋銀元的地點。
“是考驗兒子智慧還是怕兒子不勞而獲養(yǎng)成好吃懶做的惡習？”我深思不得其解。
看著屋里的陳設，好像舅父依舊坐在門檻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
“娃你來了，你媽好著來？想吃什么果子？舅給你摘去�！标P切地問我。
我心中徒生一種悲涼之感，淚如雨下……
舅父一生與世無爭，與人從沒是非曲直，可天負苦命人。
舅父采藥落崖而亡；舅母因瑣碎事情和妯娌發(fā)生爭吵，思想轉(zhuǎn)不過彎，懸梁自盡；強哥，也就是舅父和舅母唯一的孩子，癡迷文學，三十歲還未結(jié)婚，最后為了創(chuàng)作小說《路》，累死在堆滿稿紙的土炕上。
“我沒有娘家了，沒有一個貼己的至親了,女人就是活著娘家的勢呀！”母親說著說著淚已涌出。
90年代時，正是各種苛捐雜稅重的時候，農(nóng)民負擔很重，但舅父從沒欠過國家一毛錢，即使手中不寬裕，貸款也要交清稅款。隨后，自己當小工賣苦力也要給銀行把賬還清。
當時有一村民小組長給舅父滲透，“老焦，你兒子快三十了，還沒結(jié)婚！再說你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也沒錢，家里窮成這樣，他們鎮(zhèn)村干部看上什么讓他們拿什么去球！”
“咱不當釘子戶，遭人罵！‘皇糧’國稅咱不欠人家國家的。”舅父認真地說道。
“你這個犟驢覺悟還高的不行，看你可憐我才給你點撥，你還假正經(jīng)的不行，看來你這家伙還是個馱重不馱輕的主啊！”村民小組長氣得罵著走了。
小時候，舅家黃橙橙的杏、滿院的串串紫葡萄，一樹一樹青脆的大棗，又大又甜的酥梨……惹得我經(jīng)常偷偷的一個人往他家跑，常常是流連忘返，樂不思蜀。
舅父雖窮，但對我很大方，吃飽喝足后，給我裝滿一布袋子，才送我返家。
記得很小的時候，到每年正月十四義門集這天，舅父必會給我送一個木架子燈籠，燈籠四面的圖畫不是水泊梁山的綠林英雄就是十二生肖畫圖，惟妙惟肖，煞是喜人。從我一歲起，一連數(shù)載，送燈多架。拳拳愛心，情深意濃。
舅父不會騎自行車，再說家窮也買不起，舅父到死也沒學騎車，出門、趕集、走親戚一律步行。
在我的印象里，舅父家從來沒有燒過煤，做飯燒水主要靠蒿草、玉米桿、枯枝死枝，家里除了有一輛破舊的架子車，再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舅母門楣高的身胚，健壯有力，犁地、擺麥、揚場、女紅、茶飯，無所不能，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的井井有條，是個不可多得的農(nóng)村婦女。
舅母埋怨舅父一輩子軟弱無能，在母親面前曾抱怨：“你哥如果多少有點本事，何至于這些年來日子還過得如此恓惶……”
舅父本來就身材瘦小，下苦去沒力氣，做生意沒頭腦，讀到小學二年級就輟學。多年來買賣東西舅母跟著算賬，舅父負責馱運。一年四季，舅父奮戰(zhàn)在田地里，付出的多，收入的少，還經(jīng)常要受到妻子無端的指責和侮辱。曾有次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你舅沒念下書，識的字不足300個，你可要好好讀書認字，不要讓人看不起！最起碼長大以后要會算賬、寫信。”
舅父活得好難！可悲又可憐，活得沒有了一個男人的應有尊嚴，人格被老婆踐踏無遺!他曾經(jīng)有次對母親悲情地說：“人皮難背！我在家活得很難啊!……”
舅父走了，他和舅母至死也沒有為兒子把媳婦拉扯進門，帶著深深的遺憾和不甘走了，臨死也沒有得到那筆意外財富。是外祖父和舅父開了一個玩笑還是給尋寶者制造了一個釣鉤？我深信財富最終會福澤有緣人，有福人，更屬于勤勞者。
舅父雖貧窮一生，但他人老成，善良，對我溺愛之情，讓我終生不能忘懷，他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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