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老屋散文

　　除了朝西的兩個窯洞，老屋的院子幾年前被夷為平地了。

　　老屋是一座古老的院落，高大氣派，有些陳舊的大門朝西而開，門樓上雕有四個草書大字“陋巷永貞”，高高的門檻讓小時候的我們，扶著門框才可以艱難的進(jìn)進(jìn)出出。院子里四個大窯洞相對而落，大伯四叔和我家都住在老院，一家一孔窯，另外一個就成了進(jìn)出的巷道了。夏天我們經(jīng)常在巷道里玩耍乘涼，那是一個至今想起來都很溫暖且無憂無慮的地方。

　　老屋的院中間有一條長長的青磚通道，我們喜歡在院子中間打沙包，踢毽子，跳繩玩很多游戲，哥哥弟弟們則常常趟鐵環(huán)，打陀螺，還有彈弓打鳥。院落北邊是母親栽種的郁郁蔥蔥的果樹，核桃樹、杏樹、最大的是兩棵石榴樹，酸酸甜甜的石榴至今依舊是我的最愛。墻角是父親和我們一起用舊磚和半截磚壘砌起的雞窩、豬圈。院子里常常熱鬧非凡，麻麻雞下蛋了咯咯咯的叫，豬又從豬圈拱跑出來了，還有十多個孩子唧唧喳喳的說笑聲，奶奶受不來吵鬧，經(jīng)常用拐杖趕我們?nèi)ゴ箝T外玩。墻邊還有各家挖好的紅薯窖，每到秋季，上上下下幾十回往里面存放紅薯，后來就一籠一籠吊上來過冬，那時村子里好多人家都是靠它來戰(zhàn)勝饑餓嚴(yán)寒的。伯伯家的驢圈在巷道一側(cè)，過往時常常要和驢兒對視一下，然后就自顧自笑的跑了。驢圈旁是一盤結(jié)實的石磨，石槽旁邊有一小盆煮熟的黑豆，在現(xiàn)在絕對是綠色食品，而那時則是驢兒的主食了。伯伯經(jīng)�？抠u豆腐養(yǎng)活一家人，我們也隔三差五能吃到他送來的熱氣騰騰的豆腐腦。在遭受自然災(zāi)害的那段日子，簡直就是一頓美味佳肴了，以后就再也沒有吃過比那時更好的了。

　　小時候聽奶奶講，老屋過去是村子里最氣派的建筑，兩邊建有廂房，門前屋頂都刻有各式華麗的雕飾。后來不知經(jīng)歷了兵荒馬亂的年代，還是家道的變故，廂房拆除，父親在院子的北邊箍了兩個小窯洞。窯前是斑駁的泥坯做成的，不能在上面亂涂亂畫。夏天哥哥們經(jīng)常在煙囪搭著梯子掏小麻雀，還有鳥蛋，炒了吃，很香，因為蛋少人多，總是沒嘗出其真正的味道來。這就是我記憶中的老屋的模樣。

　　每次回家，雖然停留的時間短暫，但總要去老屋看看。感慨曾住在老屋里的人，而今都在何方？！老屋依舊緘默不語，依然容顏未改，仿佛在訴說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故事。

　　老屋給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是任勞任怨的母親。雖然一字不識，連自己的姓名寫得也很艱難，但她依然是一位最好的母親，她的一言一行對我以后的人生影響頗深。母親每天下地干活，做平常的家務(wù)，照顧我們兄妹四個還有后來半身不遂的奶奶，做著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事情。

　　那時候最喜歡過年了，特別是年三十晚，有滿滿一桌豐盛的飯菜擺在熱炕中央，家家都把最好吃的拿來分享。我們緊挨著奶奶結(jié)結(jié)實實圍了一圈，說說笑笑，舉杯推盞，父輩們倒茶端酒，議古論今，其樂融融。母親和嬸娘們則不再輕易露面參與了。吃飽喝足后，跟在哥哥姐姐后面為奶奶祝壽磕頭，然后就得到奶奶樂呵呵發(fā)的壓歲錢了，后來母親嬸娘們陸陸續(xù)續(xù)的給我們發(fā)糖果和壓歲錢。這樣的景象一年只有一次，感覺特別珍貴也特別快樂。但是每逢年前，母親則忙忙碌碌，從臘月初就忙著準(zhǔn)備，磨面粉要步行到幾里外的村子，常常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冬夜回家，因為沒有鐘表，也不知到底有多晚，我們幾個都靜靜的在昏暗的煤油燈下等她。后來就打掃屋子，把所有物件搬至門外，掃完屋子所有角落又一件件擦凈放回，常常需要忙碌一整天才可以大功告成，年年如此，從未改變。晚上母親則獨自熬夜為我們趕縫新衣服，納新鞋子。蒸花饅頭也需要起早貪黑一天，準(zhǔn)備好多的蘿卜菜、豆芽菜，煮肉，炸果子等等。那時候年年盼著過年，卻不知母親付出了那麼多辛勤的勞動，雖然也常常幫忙干些零碎活，現(xiàn)在想起卻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母親從來不對我們發(fā)脾氣，即便是闖了禍也依然舍不得罵一句。門前放鞭炮叮囑我們不要離得太近，曬涼粉片時得仔仔細(xì)細(xì)貼在門前磚墻上，摘石榴后要給四鄰八舍送去，從幾里遠(yuǎn)的河里抬水、推碾子哥哥得讓著我。全家人一起收麥子各負(fù)其責(zé)，每次家人生日永遠(yuǎn)有煮雞蛋，母親親手給我做的紅棉襖竟是她的嫁衣...... 許許多多的回憶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永駐心田。

　　再就是奶奶，經(jīng)常坐在大門前的那塊圓碌碡上，穿著綢緞衣服，飄逸干練，七十多歲了，依然渾身透出一股大家閨秀的氣度。每天起得很早，為我們備飯，做瑣碎家務(wù)，對我們和堂姐堂兄少了些溺愛，多了點嚴(yán)厲。所有孩子都很害怕她，卻不怕我母親。每次看到奶奶坐過的地方。就想起我曾對她說過長大以后要坐小車，她不相信的直搖頭。

　　人走屋空，還是想去看望它，每次都會滋生出不一樣的情懷。最后那次腳踏老院青磚，有幸無意拍得這些照片，作為永久的紀(jì)念。滿園的雜草瘋長，果樹再也結(jié)不出紅紅鮮鮮的果子了，圈窩也倒的一沓糊涂，不堪入目的滄桑，讓人感慨傷懷。今年春節(jié)再一次去看看那緊鎖的老屋，多麼希望時光能倒流，讓我們和母親一起再過個新春，親手做頓她最愛吃的，母親從沒吃過我做的飯，我卻是吃母親飯長大的。

　　老屋，溢滿母愛的老屋。永遠(yuǎn)的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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