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的傷疤散文

　　煙袋鍋凝望著眼前這一幕，眼睛濕了。煙袋鍋姓劉，中等個頭，四方大臉，大手大腳，車軸漢子。手里總端著短桿銅煙袋。剛?cè)攵�，煙袋鍋帶著老婆孩子在小山旁的洼地栽滿了樟子松，聽說這比春天植樹能提高存活率。樹坑是用打眼機挖的，運苗、培土、澆水，十多個勞力頂風(fēng)冒雪足足干了半個月。板凳高的樹苗，在飄雪的映襯下，越發(fā)郁郁蔥蔥，象一張淡綠色的大網(wǎng)覆在小山一側(cè)。遠眺小山，這一末淺綠，好似鄰家女孩雪地里身系圍巾亭亭玉立。給小山增添了幾分生機。不想，哪個玩越野的渾小子打林地間橫穿兩趟，劃出大大的“×”字，這“×”字恰似刻在煙袋鍋古銅色的臉上，又似在孩子稚嫩的身體上有意割了兩道口子，鮮血直流。樹苗揮舞著殘肢斷臂在哭泣，幾株青筋顯露的老青松不停地安撫著。煙袋鍋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兒時，煙袋鍋在小山腳下玩耍、嬉戲，經(jīng)常伴著晨露采山（采野菜）、砍柴。小山曾是他童年的樂園。不知何時，是哪個采山人發(fā)現(xiàn)小山東南坡藏有煤碳。消息不脛而走，成群結(jié)隊的村民扛鎬提籃，蜂擁而上。搶草皮、割灌木、鋸大樹，掀開了小山的皮膚。薄薄的礫巖下露出灰黑色煤炭，人們象發(fā)現(xiàn)金子一般，歡呼雀躍。翠綠的山坡上刮起一陣陣黑旋風(fēng)，霧霾掩蓋了翠藍的天空。煙袋鍋的眼睛濕了。

　　人們起早貪晚，悄悄上山，避開檢查，作賊一樣，貓腰躬背，一塊塊黑碳象一顆顆黑色的心投進火爐。煙袋鍋家的柴也不夠燒，老婆的咒罵給他逼上小山。他也加入了采煤大軍。本就黝黑的臉龐更黑了。煙袋鍋心里象涼拌婆婆丁――不知啥滋味兒。

　　日子向前瘋跑。沒幾年，這里出現(xiàn)了天坑，好象外星人用隕石給砸出的。老少爺們兒傻眼了。天坑有煤，可煤層淺、灰分大、夾矸石多，不夠功夫錢。一天下來，挖出來的煤還不夠煮兩頓飯的。瘋狂的人群逃散了，小山回復(fù)了平靜，不過，再也沒有以往滿山遍野的鳥語花香、草豐林茂、青翠欲滴。小山在哭泣，天坑不語，默默地成滿小山的淚水。這是小山的痛。煙袋鍋的眼睛也濕了。

　　煙袋鍋暗下決心，一心要醫(yī)治小山的傷疤，必須的。多年妻管嚴的煙袋鍋頭一回象領(lǐng)袖一樣在家庭會議上表態(tài)，五年填平天坑，兩年栽滿松樹，只要俺有一口氣，就要把小山的傷醫(yī)好。打那天起，煙袋鍋總在夢里給天坑蓋上厚厚的黑土，挖出一排排樹坑，幼小的樹苗晨風(fēng)里向他招手。煙袋鍋四處化緣，建筑工地的幾十臺運土車無償填土，數(shù)十名志愿者義務(wù)整地，林場工人來作植樹師傅，小學(xué)生扛來樹苗。煙袋鍋帶著老婆孩子在小山上揮汗如雨，攆走了數(shù)不清的星夜，終于填平了天坑，接來上萬株松樹苗，小山的傷疤要痊愈了，……煙袋鍋的眼睛濕了。

　　“兔仔子，跑這逞能來了”煙袋鍋大聲罵著勾劃“×”字的壞蛋，心里發(fā)狠，我非逮著作踐樹苗的臭小子。說啥得收拾收拾他，治好小山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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