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愁-回家的路散文

　　世上，沒有不想家的人，只有不回家的人，沒有不知道回家的路怎么走的人，只有不知道怎么回去的人。

　　千千萬萬條路，我走過，我問過，孤獨的，陌生的，充滿誘惑的，最后，總是有驚無險地到達要去的地點，我感到幸運，一直這么平平常常地向家人報平安“爸媽，我到了，你們好好的，別擔(dān)心我”，這是個系著兩邊人關(guān)心的問題，凡是出門都有人走有人念。

　　2010年6月8日高考結(jié)束后，和朋友們玩了幾天，等到分?jǐn)?shù)出來以后，我報了外省學(xué)校，原因有二：一是我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這是少年都有的沖動的臆想，一是我不想在昆明，在逃避某些我不想看見的人和事的同時想追逐自己的夢想。出乎意料的是，我原本以為，考個二本線分?jǐn)?shù)不難，結(jié)果是三本綽綽有余，二本差個蹬腳跳就夠著的距離，我想都沒多想就報了一專（后來才知道本地人報的是二專，我驚訝地看著他們，然后迎來鄙視的眼神：一專和二專沒區(qū)別喋！那一刻，我有種被欺騙的感覺，哭笑不得），因為覺得命運不公，我想看看將就的后果會不會令老天含淚悔不當(dāng)初，這樣的想法太荒謬了，但我真的不甘心。

　　這是第一次沒和家人商量就匆忙做的決定，我怕我會因他們的勸說而動搖，我怕自己發(fā)現(xiàn)有諸多的理由不該如此而立馬后悔，我也怕我做的決定是錯誤的而陷入痛苦的糾結(jié)，所以報完名回家等通知書的時候，雖然希望他們能問點什么，但他們只字不提考試的事情，我也就當(dāng)什么事都沒發(fā)生，直到通知書下來了，我才告訴而不是商量性地讓他們知道，也如負(fù)重釋般地對他們說，我考到了重慶，工商學(xué)校，九月十二號到十三號報到，我沒說工商職業(yè)學(xué)院，連自己都覺得沒臉開口說完全稱，這是什么學(xué)校��？我報的但我沒聽過，他們也沒問我是那是什么學(xué)校，顯然，他們完全不了解那些的同時也全權(quán)相信我，或許這就是我人生荒廢的開始吧。他們頓時驚了：怎么那么遠啊？沒考到昆明的學(xué)校嗎？你一個人去嗎？你們班的同學(xué)有和你一起的嗎……他們問了很多很多，我不知道他們在擔(dān)心什么，錢還是安全？我心虛于掩飾內(nèi)心的慌亂，敷衍著模糊的回答。

　　最后的幾天，他們只管籌錢，我什么也沒說，我的眼角總是不經(jīng)意地濕了，在夜里，躺在床上，如睡在針床百般煎熬，難以入眠，于是我說我10號就走了——我實在呆不下去了，車票估計不好買，路又不熟，早點去為好，他們答應(yīng)了。就像個犯人，每問一個問題都讓我提心吊膽的內(nèi)疚得如針扎般疼痛的直想解脫，這比纏綿病痛還難受。誰像我一樣呢？用濫調(diào)的謊言換父母的真心，他們以為越遠考得越好，女兒真棒，他們以為我說的全是真的，不用懷疑，盡管照做就是，他們以為我很好，為他們爭了面子，學(xué)費多沒什么，可以想辦法。以至當(dāng)我坐在去重慶的列車廂里看見吳娟媛發(fā)了一條“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的時候，再也忍不住淚奔了，我欺騙了這世上對我最好最愛我最親的人，不懂文化淳樸的農(nóng)民爸媽，突然覺得自己好齷齪，不要玷污了家人的潔白才好，我對自己說：走了好，走了好啊。

　　這已經(jīng)不是我第一次離家在外了，從小學(xué)升初中以后，我都寄宿學(xué)校，但是我媽還是像我是第一次離家一樣，拿了我最喜歡吃的梨裝在包里，還不止一次地強調(diào)不要在車上睡著了，看好東西，錢裝好，到了打電話回來……當(dāng)我還煩她啰嗦的時候，她和我還有機會經(jīng)常見面或者在一起，天下所有的母親都在兒女出行的時候千叮萬囑，而所有的兒女們都覺得他們好煩好啰嗦，說千遍萬遍也沒聽一句在心里，我也只當(dāng)是平時的話，不停地應(yīng)聲“嗯，嗯，我知道”，后來有一天在寢室里想家的時候，好想聽聽媽媽的聲音，而那一刻她不在我身邊嘮叨了，我想家，我想媽媽了，我想回家，我哭了，我總是哭，為想家，為回家，為離開家。

　　云南到重慶，隔著貴州，我一貫的直達路線便成了：學(xué)校坐公交車302（30分鐘）到合川汽車客運中心，乘坐汽車{2.5小時}到重慶菜園壩火車站，坐火車（18-25小時）到昆明站，轉(zhuǎn)車坐公交車235路（2小時）到東部客運站，坐汽車（6小時）到蒙自新客站，轉(zhuǎn)乘公交車2路（20分鐘）到北站，坐汽車（2小時）到大涼水溝，然后坐二十分鐘的摩托車或者行走兩小時的公路便可到家。我記著我來時的路便是我回時的路，那頭，永遠讓我牽掛，愧疚，安心，這頭，永遠讓我害怕，迷茫，蠱惑。

　　我是帶著家人的期盼和自己的理想來這里讀書的，不說中間是因為氣的什么原因，既來之則安之，別沉甸甸拿著一杳錢來混日子，我鼓勵自己也強迫自己要努力做好人做好事，三年五載后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回家，這是誰都想看到的，作為一個農(nóng)村里讀書的人應(yīng)做的事情，就是能夠改變家鄉(xiāng)，讓人們都過好日子，我一直不敢忘本，即便身處燈紅酒綠，也總提醒自己有人過著艱苦的生活，我是個揮霍不起的農(nóng)民工的孩子。

　　以后，我每年只回兩次家，放暑假和寒假的時候，我總是遇到很多人，很多排著長長的對買票的人，我不知道他們要去哪里，但我知道總有人像我一樣，等著回家。

　　7月3日早上8點，我從學(xué)校出發(fā)去北碚買火車票，到那的時候已經(jīng)十一點多了，找到代售地點，好多人！心想著不管了，先排著吧，太陽好大，一會兒肚子也餓了，我看見離隊不遠處有好多販賣小攤，不停地叫賣，我當(dāng)時在想，若是有人幫我看守行李排隊，我定去買了來吃，可是沒有，我總是一個人，感覺只是一個人，有時哪怕和別人在一起也會這樣覺得，我也沒忍問前后的人，我習(xí)慣沉默，刻意沉默，他們說我說比不說好，我自己也覺得說比不說更能表達我的所想。都是在想什么時候輪到自己吧，看著他們有些戴著耳機聽歌，有些玩著手機，倒是沒一個人表現(xiàn)出煩躁的，每每從里面出來一位都會伸長脖子看看，好像他買到的正是你要的那張票一樣，然后挪動幾步看看自己前面還有幾位，才又回到各自原來那副模樣繼續(xù)等。而我，很少拿這些打發(fā)時間的，寧可東張西望，胡思亂想，打打哈欠，或許，至少現(xiàn)在，我也會覺得他們那樣可能是最好消磨時間的方式吧，我這么想著，才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過了，天，我從沒等什么等過這么久的……

　　你知道后來發(fā)生什么了嗎？我有時候在想，人為什么那么倒霉呢？不是要你掉餡餅砸在我面前，只是要你剛好給我恰恰需要的，這樣而已啊。當(dāng)我對著窗口說：“昆明，7月4號，一張硬座”的時候，她說：“只有站票，要嗎？”，我說：“那往后呢？哪天有票？”，她說：“十號！”，我說：“一張硬座”。重慶到昆明，快的要18小時，慢的25小時，站票不是沒人買，可是我，不會買，就像叫我選擇熬夜看書還是白天學(xué)習(xí)一樣，我不希望回家讓我覺得累而埋怨什么，我要開開心心舒舒服服地回去，當(dāng)然，有些事情，越等越慌，有些事情，越急越?jīng)]用。似乎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延后的那幾天，我感覺日子太荒誕，已經(jīng)沒有心思做什么了，包里有張票，一張回家的票。

　　我出門一向行李都很少，拖著一個紫色行李箱挎一個小皮包，上火車的時候，我看了下車票，捏緊了，昂首著嘴里不斷念叨：走了，走了，我要走了。然后找到座位把行李箱放好，開始戴上耳機不說話，我不喜歡在我坐車的時候有人和我說話，特別是當(dāng)我專注于車窗外匆匆而過的風(fēng)景的時候，這是一種享受。我仿佛看見我提著行李在門前大聲地喊：奶奶，我回來了，我仿佛聽見我爸手里編著馬籃抬起滄黃的面孔對我說的那句廢話得不能再廢話卻很溫暖的話：回來了!我仿佛看見楚嘟嘟搖著尾巴向我跑來……“呱噠呱噠……”火車開了，我知道，離家不遠了，我知道：回家了，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在我的印象里，離家近的感覺是：煙霧繚繞的車廂內(nèi)，透著一股惡臭味，人們都嘰嘰喳喳說個沒完沒了，司機抽完最后一根煙后，放著鳳凰傳奇的歌，開了，接后是一彎一顛的盤行在崎嶇的山里路，若車子越來越顛得厲害了，那便是要到家了，還是喜歡，緊張著笑的感覺。

　　進門那一刻的感覺總是欣喜的，不管在外過得有多好，不管在想著回不回的時候有多糾結(jié)，有多害怕，也不管即將面對未知的數(shù)落和曲終人散的悲傷。

　　我不問回家的路在哪兒，因我心知肚明，我不怕我走了多遠，因我心系我家，我不會忘記，來時的路口，有誰誰送了我，回家，是我最終的歸宿，回家的路，是我再也不可能陌生的歸路，再也不可能比這更有一條路亮著我的眼眸，指引我繼續(xù)走，繼續(x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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