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佝僂的身影散文

　　今年的秋天似乎學(xué)會了變臉，忽冷忽熱變化無常，體弱的人一不小心就與病魔撞了個大滿懷。感冒已經(jīng)折磨我好幾天了，看到陽臺上寒風(fēng)吹掃衣服的殘酷情景，我的肺部送來了兩聲干咳。滿頭的眩暈讓我不禁有了折回床上的念頭，我脫掉身上厚重的外衣，重新躺倒床上以嬰兒般最原始的姿勢在被窩里蜷曲著，竟感覺到了一絲絲的溫暖。我慢慢地閉上眼睛。

　　在夢中，我看到了那佝僂的身影，一手托著柴油燈，一手撐著她的大腿向我的房間走來，在燈光的照映下，她佝僂的背被拉得特別的長，射映在破爛得漏風(fēng)的木板墻上。外面的樹葉唰唰啦啦地響，從漏風(fēng)的墻上送來了一陣風(fēng)，她慌忙地抽出撐在大腿上的手去護(hù)住燈上微弱的火苗，身體突然掉落下來，她顯得更佝僂了。她回應(yīng)著那一陣蕭瑟的寒風(fēng)，響響地咳了幾下。

　　她很輕的走到我的床頭，用她那弱小的只剩下皮包骨的手碰碰我的額頭，低聲的呢喃著，這孩子真是命苦喲，發(fā)燒燙成這樣……她又走出去了，我明顯聽到她在灶臺上生火的聲音，可能是保存下來的火炭太小了，很難生出火苗，這促使她拼命地吹著竹筒子，發(fā)出呼呼的聲音。那竹筒子是在我沒有生病之前，我和她去山谷里放牛時砍回來的一小段竹子，說白了就是一節(jié)。那山谷可漂亮了，到處是竹子，一根根整齊地長在山谷里，筆直而堅挺，甚是優(yōu)雅，紳士般。從遠(yuǎn)處看就像一條綠色的帶子，把兩座山緊緊的縫在一起，兩座山連在一起像一個綠色的蝴蝶結(jié)，隔壁家大爺說更像一對乳罩，羞得我呀。牛鈴在山谷里回響，竹葉唰唰地響，其中夾雜著泥土潮濕的氣息。我和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她削下一段筆桿這么大的竹枝，她說竹枝可以吹，竹葉也可以吹，說完她拿起兩片竹葉吹了起來，尖細(xì)纏綿的聲音從她嘴角傳出來，這么動聽。她還說當(dāng)年她姐姐談戀愛的時候，那漢子吹著竹枝，姐姐唱著山歌，情意濃濃，好讓人羨慕，說著說著，一聲“尼的呀”竟從我身邊響起，歌聲回蕩在山谷里，嘹亮悠長�？上�年輕的時候爺爺沒有好好待她，他一定不知道她可以這么浪漫這么有情調(diào)吧。忽然，一股辛辣的燒焦味把我從回憶里拉了回來，這個女人又把姜烤焦了，每次都這樣，即使她寸步不離的坐在火爐旁守著也還是能把姜烤焦了，我都服了她了，這么笨。她好像一個犯錯的孩子，死命的要挽回錯誤，她用力地拍掉姜上的火灰，噗嗤噗嗤的用力吹灰，生怕太臟了我不肯擦。在農(nóng)村，一直流傳著這種說法，姜的用處很廣，用燒熱的姜擦在額頭上，脖子上，手腕和后背可以退燒，還可以治感冒效果特別好�！八粇”好像是姜燙著了她的手，真笨，這么不小心。她挪開身旁的小板凳，慢慢地站起來，瘦骨磷旬而又布滿皺紋的右手伸向了放在灶臺上的柴油燈，搖曳的小火苗好像沒有好好的搖曳夠便被抽了過來，似乎很懷念灶臺給它的安穩(wěn)，所以在那佝僂的身影面前它發(fā)出了自認(rèn)為有力的抵觸——火苗差點熄滅了。她托著燈，佝僂的身影在微光下顯得這么的單薄，這么的蒼涼，枯木一樣。

　　她似乎要走進(jìn)來了。

　　我的蚊帳被一只手無力的掀起，亂蓬蓬的腦袋鉆進(jìn)我的溫床，她離我越來越近，凌亂的發(fā)絲掠過我的臉頰，好癢。骨感的手在往我額頭上擦姜，熱辣的感覺滲入我的皮膚，眼睛好沉重，額頭火辣辣的，我像一只被辣椒蘸了屁股的貓，好想把我的舌頭伸得長長的以便舔掉皮膚上火辣辣的東西。她邊擦姜還邊祈禱著：“擦完了就好了，一切都會好的，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那病魔病鬼快快走吧，別折磨我的孫女了，她很乖，很懂事……等你好了，奶奶給你煮雞蛋吃，咱家的黑母雞今天剛下了一個蛋，很新鮮……”聽著聽著我以為我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火辣的藥順著她的手，一搓一搓，從額頭到脖子，再到手掌，接著她要擦我的后背，她試著把我抱起來，可惜她太瘦了無力的手在我的身一下不停的顫抖，掙扎了好幾次，她把我托起來一點點，擦一點藥，支撐不住，又放下來，又再次托起。我能清晰的聽見她喘氣的聲音以及她那牙齒因出力而使勁相扣的聲音。掙扎許久終于把藥完全擦在我的后背上了，她可能太累了，身子癱軟的靠在床尾，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

　　擦過藥的我感覺全身火熱，我使勁地掙扎著，皮膚的火熱讓我不得不想踢掉身上的被子。我用力地把身上的被子踹開，卻突然被驚醒，發(fā)現(xiàn)原來我躺在宿舍里，我看到上鋪驚愕的表情。“你怎么啦？睡得滿頭大汗的，燒成這樣也不去看看醫(yī)生�！鄙嵊呀辜钡膯��！拔椰F(xiàn)在就去。”我急忙從床上坐起來�！吧叮�這么快啊，之前怎么不見你這么積極？”“我不能再這樣了，我生病了那佝僂的身影會傷心的，我要快點好起來。”“��？你在說什么呀？那佝僂的身影？”上鋪一臉木訥�！鞍パ�，你不懂�！蔽遗�上厚厚的外套，大步地向校醫(yī)室走去，天這么冷，校道上幾乎沒人，我的身影在風(fēng)中顯得這么直，不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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