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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歌散文
�。ㄒ唬�
夏天早晨的光線，就是比別的季節(jié)早了些。
天剛蒙蒙亮，太陽就開始潑灑它的光線了。起初是一條一條，后來就一縷一縷，拉開窗簾的時候，就是一片一片了。
黑夜逃遁的背影，黎明匆匆的腳步，都被光覆蓋了。光鮮亮著，閃耀著，在窗簾刷拉拉敞開的懷抱中，“撲通”一聲涌了進(jìn)來。臥室被光照著，照成了光的樣子。
太陽把燈盞掛到足夠高，光把手臂伸到足夠長，舞臺上漾滿了亮和暖。世界上沒有誰會拒絕亮，也沒有誰會拒絕暖。人不會，物不會，連歌也不會。
陽臺上飄來了歌聲，隱隱約約，卻分明存在。
那盆綠蘿，買來時是春天的樣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肆意成夏天的樣子：向著左右，向著前后，向著上，向著下，呼呼地生長，不停地蔓延。莖蔓拖至地面，葉片淹沒花盆，長成了一個綠色的圓球，很是抒情，很是夸張。我聽到，膨脹了的茂盛，在譜寫一首綠之歌，譜寫一首生命之歌。
花在陽光的沐浴下綻放著，一點(diǎn)一點(diǎn)，一寸一寸，帶著專注的神情，帶著努力的氣勢�；@然是被光誘惑了，情不自禁地就把自己變成了光的一部分，花瓣上跳躍著、花蕊里閃爍著的都是光。
是光明亮了花，還是花鮮艷了光？這個或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了花的專注。查爾斯�？仆咂嬲f：“你可以從花的身上學(xué)到真正的專注�！痹诨ǖ膶Ｗ⒗�、在花向陽的姿態(tài)里，我聽到花瓣一瓣一瓣地綻放的聲音，這聲音讓我感到了太陽和大地和諧的力量。它們抵達(dá)我的耳廓時，我被夜晚抽空的大腦變得充盈起來，我感到身上該興奮起來的地方，已不再平靜。
是鳥兒的啾啾聲，把我的目光引向玻璃的。一只鳥站在窗沿上，睜著圓滾滾的眼睛，滿目含情地注視著陽臺里的花。它是在用歌聲、用眼睛跟花交談。一塊玻璃隔在它們中間，它們看起來很近，其實(shí)很遠(yuǎn)。
鳥兒煽動一下翅膀，就能擁有藍(lán)天。我用一生，都不能飛翔�？裳巯�，能飛越千山萬水的鳥兒，卻穿透不了一塊玻璃；生活就是這樣，不是給你一雙翅膀，都能抵達(dá)，世界上有些距離，終其一生，難以跨越。
我屏住呼吸，甚至不敢挪動一下身子。面對鳥和花，這是我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我怕驚動了一個眼神，怕驚動了一次交談，怕驚動了一個故事。
對自然，對外物，不打擾，不驚動，就是幫助，就是尊重。
此刻，躺在床上的我開始有了同情，有了遺憾�？赏豢杉吹你皭�、咫尺天涯的失落，讓我的心開始隱隱地疼，開始有一種空落落的難受。
“嘰喳”鳥兒清脆地叫了一聲，煽動著翅膀飛走了，翅膀里沒有落寞，聲音里都是快樂，這讓我很是震驚。難道鳥兒不夠珍惜，還是花兒不再挽留？
鳥兒知道，有些距離，不是努力，就能跨越�？缭讲涣�，裝進(jìn)心里，也是快樂。這點(diǎn)，比人聰明。
鳥兒的歌聲，讓我混沌的意識變得明澈，清晨的陽光照耀在城市的天空。起床，準(zhǔn)備開始我嶄新的一天。
（二）
在下樓的時候，我突然改變了開車上班的習(xí)慣，今天步行！我不能讓玻璃把我和這個城市隔開、和生活隔開。
菜園街是一條家到學(xué)校的必經(jīng)之路，一踏上它，一股濃濃的生活氣息就撲面而來。
菜園街確切地說是菜市場，夏天的早晨讓這條街道豐盈而熱鬧，人多如織、如蟻，站著的、蹲著的、走著的、彎腰的、忙碌的、閑散的，讓我一下子想到了前幾天課本上的“摩肩接踵”這個詞語。百度的意思是形容人多，我覺得這樣的解釋太籠統(tǒng)，我回去一定給學(xué)生補(bǔ)充：夏天早晨菜園街的樣子，就是這個詞語要表達(dá)的全部。
我的眼睛開始擁擠，接著是耳朵。
高的、低的、男的、女的、粗獷的、細(xì)膩的聲音，一片一片、一堆一堆地涌來，偶爾夾雜著一兩聲狗叫，亂糟糟、鬧哄哄，各種聲音的大雜燴，一下子把你的耳朵塞得滿滿的。一波一波、一浪一浪的聲音，在菜園街的上空翻滾著、沸騰著，此起彼伏，無比熱鬧。
在以往，我怕聽這樣的聲音，嘈雜喧囂，我常常是采取逃避，可是，后來我發(fā)現(xiàn)，即使是逃避了菜園街，也逃避不了其他街。面對生活，逃避并不是最有用的辦法，不如試著接受或者改變。
這種陡然轉(zhuǎn)變，帶著一種柳暗花明的發(fā)現(xiàn)，讓我對生活有了一種新的感悟：原來，生活并不像我想得那么糟糕！
這臃腫的聲音，這亂糟糟的聲音，換了角度或者心情，就會截然不同。貼著耳朵或者讓自己蹲下來，那聲音就會被一層一層剝離得清晰而富有層次，抑揚(yáng)頓挫而像一首很接地氣的歌了。
聽！那些叫賣聲很有特色，濃濃的方言經(jīng)他們叫賣藝術(shù)的包裝，顯得悠揚(yáng)婉轉(zhuǎn)，最后一句往往上揚(yáng)，拖著著長長的尾音，那是做了夸張的修辭處理的，平平仄仄，聽上去倒像是一首唐詩古韻，滿有余音繞梁的韻味。有的提前把叫賣聲錄制在小喇叭里，循環(huán)往復(fù)，經(jīng)過斟酌預(yù)設(shè)的聲音，再加擴(kuò)音器的處理，聽上去有種唱戲的感覺。
那些討價還價聲，高高低低地響著。一位大姐正跟一個商販爭執(zhí)，不知因為什么，在高八度的聲音里，我看到了她的面紅耳赤。
在小街的一隅，失去腿的殘疾人，坐在一塊帶輪的木板上賣力地唱著，歌聲從話筒里傳出，哀婉憂傷，久久不能散去，擺在前面的破鐵盒里時不時有紙幣投入。
有時也會聽到比較抒情的叫聲，伴著拍肩的動作，許是常不聯(lián)系的舊友或者熟人，被偶然相遇的驚喜點(diǎn)燃起來的熱情，轉(zhuǎn)化成夸張的聲音。
被圈在籠子里的雞，咕咕地對著鐵籠叫著，也不知是在反抗，還是因為刀下流血的同伴，讓它想到了自己的下場而顯出的無奈�；\子里的一只兔子，豎著耳朵，呆呆地注視著冒著熱氣的鐵桶，眼睛里都是幽怨、都是傷痛。
在這些高低錯雜的聲音里，我聽到了生命的律動，生活的存在。
陽光不知什么時候變得熱烈了，它們照著菜園街，照著這些聲音，嘈雜混亂的生活忽而有了光澤！
�。ㄈ�
校園的鈴聲清脆連貫，一長串，就像一首唱了無數(shù)遍的老歌，老舊卻無比親切。此刻，它更像是一道指令，牽動著我們的腳步。
教室里，光線經(jīng)紗窗的分割，均勻地照在黑板上，照在桌凳上，照在每個孩子的身上，照在他們呼出的氣息上。而他們端正地坐在座位上，在朗讀著朱自清的《春》，以他們自己喜歡的方式。
有的帶著想象朗讀，在文字里鋪展春天的畫面；有的灑進(jìn)了感情，激動處，不免搖頭晃腦；有的則干脆閉了嘴，讓文字在心里一樣一樣地消化，高低快慢全憑了個人喜好和閱讀習(xí)慣。這些單聲，在晨曦的光芒里匯合、醞釀、發(fā)酵后，就變得洪厚而浩蕩了，它們跨過玻璃，跨過墻壁，甚至跨過校門，傳到對面的迎賓街上。有時，翅膀不能穿越的，而聲音能夠！
老師就是這些聲音的指揮棒，只一句話或者一個手勢，一組混合的聲音瞬間就戛然而止；又一句話或者一個手勢，聲音就變成齊刷刷的了，不同的音質(zhì)，相同的內(nèi)容，讓朗讀變得洪亮而齊整，浩蕩的懾人的力量在光線里回蕩著，頗有儀式感。
聽著這樣的聲音，站在講臺上的我面前是朱自清《春》里的樣子：冰雪解凍，萬物復(fù)蘇，春草破土而出，野花向陽而開，春雨淅淅瀝瀝，春風(fēng)輕輕柔柔，活動筋骨的老人，牛背上的牧童……再看滿教室的學(xué)生時，都是春天的樣子。春天是是一個不能讓人拒絕的季節(jié)，也是一個需要撒播愛的季節(jié)！眼下是夏季，夏季是一個煩躁的季節(jié)，但如果心里有了春天，煩躁會平復(fù)很多。我想，這段時間，我是該把春天放進(jìn)心里了！
我透過玻璃窗戶，看到了靜心湖，此時的靜心湖，在一片光里歡唱著，波紋的褶皺里漾著笑。我想，湖是最喜歡夏季吧！我看到了它的歡快，還有熱烈。
茂密的柳樹在水里照著影子，湖的存在，讓柳樹找到了自己的影子，認(rèn)識自己是自己！可是，人呢？人知道自己是誰嗎？人的影子在哪里呢？
那幾只鳥煽動著翅膀，從一棵樹飛到另一棵樹，從一朵花飛到另一朵花，從一棵草飛到另一棵草，或者，在樹草花之間來來回回地飛，更或者干脆停棲在湖邊的草坪上。但，不管飛還是停，都沒忘記唱歌。歌聲也許就是它們跟世界的交流吧。我們聽到的都是快樂，其實(shí)，在它們來說，并不是。誰都有煩惱、都有不開心，就看你怎樣對待。
我想，我記住了這個夏天，記住了這個夏天的早晨，因為在這個早晨我聽到了歌聲，我把它們裝在了心里。
有了這歌聲，這個夏天，以后的每個夏天，我都不會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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