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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月不圓
起風了,這大過節(jié)的難不成要下雨嗎?老丁頭反剪著雙手踱到了窗邊,拉開半扇窗簾往外瞅著。
外面并沒有下雨,可灰暗的夜空連顆星星都見不著。“這鬼老天!”老丁恨恨地轉(zhuǎn)身罵道。
也難怪老丁抱怨,這但是一年一度的元宵之夜,萬家團圓的元宵之夜呀,沒有月賞豈不掃興?老丁轉(zhuǎn)念一想,這倒也好,讓那把咱兒子孫子都搶走的親家公、親家婆也別太得意了,雖然你們?nèi)藞A了,但讓你們也看不見那月兒圓。
遠遠地傳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不是太清脆,有點像菜場油坊炒芝麻的聲音。老丁看著墻角的那個大煙花,那是自我昨日從街上扛回來的,可花了百元大鈔呀。想必這大家伙不管從視覺還是聽覺上都比這‘炒芝麻’要氣派得多。本想在今晚開飯前帶琪琪到大院中好好‘嗨皮’一下,可一大早媳婦的手機就“嗷嗷”地唱個不停。之后不到半小時的功夫,媳婦就把兒子和琪琪都拐到城東的娘家過節(jié)了。
“嗨!”老丁深深地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沙發(fā)里。孫子琪琪的灰太狼正慵懶地斜臥在沙發(fā)里,咧著嘴用憐憫地眼光看著老丁。老丁心里忽然很煩,一把它翻轉(zhuǎn)過去。那可憐的灰太狼就那樣乖乖把臉伏在沙發(fā)里,再不敢看老丁一眼,只等琪琪回來解救它。
老丁真想打個電話給琪琪,告訴他,爺爺、灰太狼還有大煙花都在等著他回家呢。不知不覺中老丁竟把手機塞進灰太狼的身下,老丁多期望灰太狼能張口把琪琪叫回來呀。琪琪此刻在干嘛呢?是在他姥爺?shù)膽牙锶鰦?還是在和他小姨玩游戲?
又一陣‘炒芝麻’聲響起,直讓老丁心煩意亂!
“放什么炮!吵死人了!”老丁忽然敲起自我的腦門子罵著自我,我真是老糊涂了!此刻是吃飯的時光,琪琪會不會也在姥爺?shù)膽牙镂嬷淇礋熁?不,不!他們此刻必須已?jīng)圍坐在餐桌邊了,正談笑風生地共進著晚餐。那圓圓的餐桌上肯定放滿了豐盛的菜肴和一碗碗熱氣騰騰的元宵。那個老冤家肯定又要拿出收藏在酒柜里的好酒來,肯定要逼著咱兒子喝個不醉不歸!哼!老冤家!別忘了,那但是咱兒子,他血管里流著的但是咱老丁家的血脈,他和俺這個老丁頭一樣,只愛喝香醇爽口的二鍋頭!他只愛吃咱家老婆子揉的無餡的土湯圓!
想起自我的老婆子,老丁心里更加酸楚起來。自從中秋節(jié)后女兒就把老婆子接走了,一晃已經(jīng)近五個月沒照面了。因為遠在上海的女兒、女婿又是孩子又是工作,忙得不可開交。那頭的親家遠在上海郊外,且親家公身體又不好,親家婆根本撇不下多病的親家公到城里帶孩子。但人家親家婆也疼孫子呀,人家說了,要把剛剛才會走路的小外孫接到郊外帶,女兒哪里能舍得?中秋那趟回來,看著粉嘟嘟的小外孫,看著女兒哭喪著臉懇請著。手心手背都是肉呀!琪琪已經(jīng)被咱老兩口子侍弄大了,可不能讓女兒說咱偏心。于是老丁一咬牙、一跺腳,把老婆子給奉獻出去了,可沒想到這老保姆過年也沒個假期呀!
此刻要是老婆子在家多好,她肯定會為咱燙一壺老酒,為咱做上幾個下酒好菜,再為咱做一碗熱氣騰騰越嚼越有勁的湯圓。老丁想著想著,揉著自我癟癟的肚子,才發(fā)覺肚子已經(jīng)在嘰里咕嚕地叫喚了。
其實冰箱里早已經(jīng)備好了許多時令菜肴,老丁本想今晚親自下廚,亮出一手絕活讓孫子好好表揚一下自我的,可自我的計劃就這么讓親家給破壞了。這自私的親家,中午不都過了節(jié)嗎?就不能讓孩子們晚上回咱丁家過節(jié)嗎?老丁越想越郁悶!
“做飯吃嘍!”老丁自言自語地起身向廚房走去,還沒打開冰箱的門,客廳忽然響起京劇版的彩鈴來。老丁驚喜萬分!不會是琪琪立刻要回來了吧,或者是咱家那老保姆要放假回來了?手機呢?這沉默已久的手機關(guān)鍵時刻可不能掉鏈子呀!好忘事的老丁好不容易才從灰太狼的身下翻出了手機。
“老爸,祝儂節(jié)日快樂嗷!”女兒的口音竟然帶著濃重的上海味,讓老丁聽著很是別扭。
“老媽在那里挺好的,儂就放心吧!”“老爸吃飯了嗎?”女兒連珠炮似的說著。
“快樂!都快樂!你媽呢?最近腰還疼嗎?”老丁很想聽到老婆子那憨憨的鄉(xiāng)音。
“老媽身體老好的,儂就放心吧!哥哥嫂嫂都好吧?琪琪更可愛了吧?”
“別提你哥了,一大早三口就到城東你嫂子家過節(jié),到此刻還沒回呢!”老丁有點想把一肚子的苦水倒出來的沖動,可他更想和老婆子說上幾句。
“哎喲!我說老爸呀,此刻不都這樣嗎?那我們過節(jié)不也不是沒回郊外嗎?那老兩口習慣了也就好了。”女兒似乎在勸解著老丁?陕犃伺畠旱倪@番話,老丁滿肚子的委屈忽然變成了一種憤怒!
“你們到底有多忙?難道給你公婆打個電話,邀請他們和你們一齊過節(jié)的時光都沒有嗎?他們也是有兒有孫的人呀,竟然搞得像老五保一樣!太不懂規(guī)矩了!太給我老丁家丟臉了!”
“老爸!老爸!別生氣嗷!。。。。。”女兒還在那頭叫著,可怒火中燒的老丁頭竟然把電話給掛了。
老丁懊惱地坐在沙發(fā)上,眼巴巴地望著手里的手機,又不好意思主動打過去,他多期望女兒能再次打來電話。此時的老丁悔得腸子都青了,自我剛才為什么要發(fā)火?沖動真的是魔鬼,害得自我連一句話都沒和老婆子說呢!
食欲全無的老丁就這么無精打采地倚在沙發(fā)上,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窗外,孩子的歡呼聲伴著流光溢彩的煙花鳴叫著騰空而起,裝扮著這讓人不無遺憾的夜空。忽然老丁手里的手機一亮,鈴音再次響起。老丁的心也再次跟著愉悅起來?上В@次的鈴音不是京劇版的,原先是收到了一條信息。老丁失望地打開來看。多么熟悉的號碼,這被老丁背得滾瓜爛熟的號碼是兒子的。
“今晚不回家了,明天上午再帶琪琪回家。”老丁望著墻角的大煙花,默默地把手機塞進了灰太狼的身下。
老丁再次踱著方步來到窗前,他打開緊閉已久的窗戶。夜風夾雜著煙花過后的火藥味徐徐襲來,讓老丁感覺到了一絲節(jié)日的氣息。可此時的夜空還是不見月亮的倩影,遠遠的,好像有幾顆星星若隱若現(xiàn)。
老丁在心里默默祈禱著,他多期望那輪圓月能在下一刻高高地升起,期望它溫柔的光輝無私地灑向城東,灑向上海,還有上海的那個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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