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漁驚魂散文

　　那時，我正在農場中學當副校長。

　　一天快下班的時候，桌上的電話鈴聲響了，拿起來一聽，是一個老同學打來的，約我下班以后去遛網。他還說：“今天別管遛到多少魚，都給你拿上。”聽了同學的話，我自然十分高興。等到下班后，連家也沒顧上回，乘著夜色興沖沖地來到了黑龍江邊。

　　沿著臺階走下江堤，正準備過江，我一下傻了。這時候才發(fā)現，已經封凍的黑龍江在靠近岸邊的地方還在流著水，潺潺有聲。那是一條十幾米寬的水流，水面上反射著幽暗的光亮，緩緩朝著下游流淌著。

　　這條流水是上游的發(fā)電廠排放的廢棄熱水沖出來，整個冬天都不可能結凍。其實我早就應該知道，只是臨來之前太興奮了，把這茬事徹底忘了，也沒有問同學該從哪里過江？望著閃動著幽暗光亮的江水，我頓時愁住了，不知怎樣才能過去？我在江邊的雪地上站了一會兒，繼續(xù)朝下游走去，希望能在下游找到過江的地方。

　　黑龍江畔冬天的夜晚，四周一團漆黑，只有冰封的江面泛出一股幽暗的灰白色。西北風似脫韁的野馬群在江面上不停地奔奔馳著，嘶叫著，一直朝下游狂奔而去。越往下游走，那流水逐漸變的狹窄起來，等我走到糧庫碼頭附近的時候，流水已不足一米寬了，只需一大步就能跨過去。不過，我當時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小心翼翼地站在流水邊的冰沿上，看著腳下的流水。

　　一條狹窄的流水顯得特別平靜，再往前流淌幾米遠，隨后悄聲無息地消失在冰層下面——而那里似乎已經徹底凍住了。看著那平靜的流水，我覺得應該沒有任何危險，正準備一大步跨過去。就在這時，我腳下的冰突然坍塌了，還沒等我弄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已經掉進了冰冷刺骨的江水里。

　　不過，在我掉臨進冰冷的江里的一剎那，求生的本能使我迅速地轉過身子來，臉朝著岸邊的方向，雙手死死地扒住了前面的冰沿兒。事情過后，我一直也想不明白，在那時那刻，我怎么能會在那么短的時間里轉過身來，并且雙手還死死地扒住冰沿呢？看來一個人的求生本能，是最大的一種本能，常常能使人做出許多在平常的狀態(tài)下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來！

　　我雙手死死地扒住冰沿，想趕緊從水里爬到冰上去�？赡峭募钡牧魉�和江水的巨大浮力卻把我的雙腿托浮起來，貼在了冰層的下面，緊緊地貼住，使我一動也動不了——簡直像是一張弓，雙手朝前扒住前面的冰，雙腿在下面也朝前緊貼在冰下——我的心里很清楚，像這種姿勢，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爬到冰上去的。要想爬到冰上，則必須把雙腿別到自己的身后。我憋足了一口氣，雙手使勁兒地推住冰沿，使身體盡量離冰沿遠一些，然后開始用力地朝后別著雙腿。

　　盡管那天晚上，我并沒有穿棉褲，只是呢子褲里面穿了條襯褲和毛褲�？晌疫�是明顯地感覺到了江水的巨大阻力，很有質感，雙腿像陷在了又稠又粘的膠水里一樣，把我的雙腿緊緊地粘住，每往后別一點點都需要付出很大的力氣。我不敢稍微松一口氣，一直努力地堅持著，使勁地朝著身后別著雙腿，和江水的巨大浮力和沖力抗爭。但最后還是失敗了，我再也堅持不住了，剛剛離開冰層下的雙腿再次被那魔鬼似的巨大浮力頂回去，重新貼在冰下。而更糟糕的是，由于我剛才用力過猛，抓住冰的兩手也隨著朝后滑動了足有半尺多遠，致使我胸以下的部位完全浸泡在了冰冷的江水中。

　　我把住冰沿兒，不停地喘息著，一邊積攢著力量，一邊四下里張望，希望能有人從這附近經過。只要有人從這兒經過，過來稍微幫上一把，我便可以爬到岸上。可現實使我徹底失望了。我的四周除了漆黑的夜色外，再就是凄厲呼號的風聲，根本沒人�？磥硪�想爬上去，只能靠自己了。我不敢在冰冷的江水里停留得太久，像這樣冷的天氣，人又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用不了多久就會凍僵的。我抓住冰沿休息片刻，再次努力朝身后別著雙腿，又失敗了，雙腿還是沒有別到身后去。

　　連續(xù)失敗了幾次，我累得幾乎一點力氣也沒有了，雙手和雙腳也凍得逐漸麻木起來，幾乎失去了知覺，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變得不那么聽使喚了。而我在湍急江水的沖擊下，也越來越往下沉去。在那時，我?guī)缀鯊氐资�去了信心，也徹底絕望了，真想把雙手松開算了。但求生的本能又使我不甘心就這樣輕易地放棄生命，于是又一次地開始積攢著力氣，再一次努力地朝后別著雙腿，和湍急的江水進行著最后的抗爭。

　　想不到這次努力終于取得了成效，我的雙腿終于離開了冰層的下面，使我也看到了希望，憋足了一口氣，一直用力地朝身后一點點別著雙腿。

　　我的雙腿在和湍急的江水抗爭中，一點點朝后移去。盡管這時憋在胸口里的那股氣，幾乎快要把我的肺都要憋炸了，疼痛難忍，幾乎窒息。但是我仍不敢把那股氣息呼出去，仍舊咬緊了牙關，努力地堅持著。在我的努力下，終于獲得了最后的成功，使自己的雙腿終于和身體形成了九十度的直角。

　　這樣一來，我更加看見了希望，也更有信心了。我仍舊在繼續(xù)堅持著，使勁地朝著身后別雙腿。在我的不懈努力下，終于頂住了江水的沖擊力和巨大的浮力，使雙腿和身體形成了大于九十度角，一下從下面浮起來，整個身體完全平行在水面上，我終于從冰下爬上來。

　　這件事已經過去好多年了，至今想起來還覺得有些后怕。一個人的生命真的特別脆弱，生死之間往往就在剎那之間，關鍵是看你選擇了堅持，還是選擇了放棄？一個人什么都可以放棄，這其中就包括名譽、地位和金錢，但永遠都不能放棄的還應該是自己的生命。只要人還活著，失去的名譽還可以挽救回來，喪失的地位也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再次獲得，花掉的錢總還能掙回來。如果一旦把生命放棄了，真的什么都不會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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