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星空散文

　　夏日的夜空是美麗的。在這個鋼筋和水泥充斥的城市里，每日里自娛自樂的節(jié)目很多，空調(diào)吹出舒適的涼風(fēng)，多數(shù)人都愿意窩在家里的沙發(fā)上看電視、或者是玩玩網(wǎng)絡(luò)游戲，即便是有些愿意在戶外活動的，也不過是打打麻將、玩玩撲克、跳跳舞，很少有人去注意頭上這一片夜空了。

　　曾記的童年時，吃罷晚飯，我和弟弟相跟著出去找伙伴玩，母親則在家洗洗涮涮，里里外外的打掃，以便明日早起的時候不耽誤清晨的勞作。

　　在我生活的村子里，人們都很節(jié)儉惜時。大約那個時候的人都很節(jié)儉吧，在我的印象中，很少有人家點(diǎn)著燈去做什么娛樂，即便是東家長、西家的拉閑話，也是借著月亮的清輝進(jìn)行的。

　　要說安全，還是村子里的胡同兒。我們小孩子可沒有耐心聽這些無聊的家長里短，只是在胡同兒里瘋跑，追來趕去，常常招來大人的呵斥聲，若是以大人的眼光來看，跑來跑去，實(shí)在是沒什么意義。可當(dāng)時確也沒什么有啥更好的項(xiàng)目好玩，每日如此，竟也不覺得乏味。

　　更多時候，就是母親在院子里鋪一張竹席子，幾家要好的鄰里席地而坐，商量著今年秋后的收成，談?wù)撝��?dāng)下的莊稼長勢怎樣。我是最喜歡這樣的時候，因?yàn)榇蠓苍谶@個時候，都會有幾個同齡的孩童，來到我們家院子里來，比起在外邊瘋鬧要有意思的多。大家一起唱著沒有調(diào)子的“歌兒”，拉拉扯扯，濺濺水花，捏捏泥巴，或者找根繩子，翻著花樣兒的跳，不時有被繩子打著腳背，“呀---”的叫聲，馬上就有人叫喚著：“壞了、壞了，該我了！”這時候大人通常是不管我們的，由著我們跳得面紅耳赤，渾身冒汗。過了十點(diǎn)了，大人們都散了，母親便拿出了枕頭，我們?nèi)齻�人就在院子里躺下了。那時候，父親在城里上班，交通沒有現(xiàn)在那么方便，所以，記憶中總是母親左邊躺著弟弟，右邊躺著我。我們的眼望之處，就是一片星空。這時候，母親會右手搖著扇子，左手將天上的星星指給我們看，那牛郎和織女的故事講了一遍又一遍，我們一遍又一遍地聽也從來不覺的厭煩，那北斗七星指了一次又一次，卻仍懇求母親再指出來。母親文化少，除了牛郎和織女，知道的也就是黃世仁、白毛女了。每次講完牛郎和織女的故事，我和弟弟總要央著母親給我們唱上一段“北風(fēng)那個吹--，雪花那個飄--”，母親很有音樂天賦，嗓音又很清純，而這段《白毛女》選段，也成了我學(xué)會的第一首歌。

　　經(jīng)常會在這樣的夜晚遇見流星，母親把它叫做“掃帚星”。這時候，母親一定會很驚奇地叫我們快看。順著母親手指的方向，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亮光劃過深邃的夜空，迅即消失。而我們每次都會大聲地叫著跳將起來，胡亂地扭著身子，興奮地上竄下跳，而母親一定會呵斥我們，因?yàn)樗��?jīng)常說，天上落下一顆星，就代表地上一個人死去了，她常常會為了夜空中墜落的星星而輕嘆一口氣。不覺中，我們就睡去了，第二天也是記不起來是如何回到屋里炕上的。那美妙的回憶，幾乎就定格在了這樣寧靜的夏夜里。

　　……

　　現(xiàn)在，在我居住的這個城市里，大門外就是一級的大運(yùn)公路，車輛呼嘯而過的聲音，整晚不絕于耳，想要一個靜靜的夜卻成了一種奢侈，一種遙不可及的夢想。我的兒子是從來不敢放出去玩兒的，他才五歲，有爺爺奶奶慣著，姥姥姥爺寵著，每次出去必是前保鏢、后跟班，想要他像我們小時候一樣幸福地瘋玩，幾乎是沒有可能的。唯一可以瘋狂的，就是廣場中央各種的充氣蹦蹦床，孩子們?nèi)缦嘛溩影愕卦诶锩姣偱芸裉�，總覺得像是一種發(fā)泄似的。

　　那日里，我在看一部很長的電視劇，兒子趴在我的腿上，央求我出去走走，被他纏得沒辦法，只好由著他左手牽著爸爸，右手拉著媽媽，昂首闊步地順著人行道走路。

　　正值七八點(diǎn)的光景，月亮分外的圓，燦黃燦黃的，兒子翹首指著月亮，興奮地問個不停：

　　“媽媽，為什么月亮跟著我們走呢？”

　　“爸爸，我們踩上梯子能不能夠著月亮？”

　　“媽媽……”

　　“爸爸……”，小家伙的嘴巴吧嗒吧嗒地一刻也不停歇。

　　月亮躲在搖曳的榕樹后面，泄下一地清輝，地上映出兩大一小往前移動的影子。兒子的小腳一會踩踩長影子，一會兒踩踩短影子，最糾結(jié)的是最短的影子，他竟是怎么都踩不著的。葉子輕撫著月兒的臉，深粉色的榕花，悠悠地散發(fā)出迷人的香氣，夾雜在暖風(fēng)中，熏得人有種微微醉的感覺。

　　夜風(fēng)中飄來一陣陣的花草的清香，忽然就想起了牛郎和織女的故事，兒子很稀奇，就是這個我的母親講給我的故事，竟引起兒子莫大的興致，一會兒要媽媽講，一會兒要爸爸補(bǔ)充，一會兒又要媽媽糾正，小東西仰著腦袋，左邊看看，右邊瞅瞅，很是乖巧。

　　大手牽著小手，走上架在汾河之上的襄光橋，回過頭來遙看城里霓虹，忽就想起“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詩句來，點(diǎn)點(diǎn)燈光映在波光粼動的汾河水上，暗黑的水面上五彩斑斕，空氣中悠悠飄來河水的濕潤，幽靜的樹蔭草地，飄來陣陣芬芳的氣息，讓人無比的愜意。

　　不到半個小時，就走到了新建的農(nóng)民街，這是個很好的散步的地方，這條街剛剛修好，還沒正式通車，緊鄰著城市的邊緣，路面很寬，周圍是綠色的，散發(fā)著泥土芬芳的莊稼地，路的中間有非常漂亮的花兒，點(diǎn)綴著這條稀少車輛通過的街道。清一色美麗的街燈，發(fā)出灰黃的光，三三兩兩的老人穿著背心，趿著拖鞋，悠閑搖著扇子，身邊褲兜里的收音機(jī)傳來蒲劇的“亂彈”來，引來兒子一次次的側(cè)目。

　　“媽媽，老爺爺唱的是啥？”

　　“唱的是大戲��！”

　　“哦，我知道了！”

　　“拉大鋸，扯大鋸，姥姥家門前唱大戲，貓也去，狗也去，就是不讓---，爸爸去！”兒子扯著稚嫩的童聲，咯咯笑著用手指向爸爸。

　　“可是，啥是大戲�。俊�，兒子歪著小腦袋，撲閃著眼睛看著我。

　　“在咱們臨汾，蒲劇就是大戲啊！”

　　“那，啥是蒲劇啊？”

　　我知道，兒子的“十萬個為什么”又來了。

　　坐在彌漫著青草芳香的馬路砑子上，愛人魔術(shù)般地變出一根繩子，兩頭一系，教兒子玩起了小時我們常玩兒的“抄絞”游戲，一雙大手對著一雙肉肉的小手指指點(diǎn)點(diǎn)，還不時叫我過來幫忙，大頭和小頭湊在一起，一會兒“咯咯咯……”，一會兒“呵呵呵……”。

　　仰望著頭上這一片天，深幽的布景之上，點(diǎn)點(diǎn)星光一閃一閃。月如圓盤一樣掛在樹上，月光傾瀉而下，路邊草叢中不知名的小蟲，輕輕地吟唱著，樹上幾只鳥也發(fā)出了夢囈聲，忽而撲動兩下翅膀，發(fā)出短暫的聲響，迅即消失。

　　月依舊是兒時的月，星也依舊是兒時的星，換了的只是身旁陪著我的人。月光中那深邃的星空，依然閃現(xiàn)著神秘的光輝，永恒的宇宙與短暫的生命形成如此鮮明的對比。我輕聲感嘆，卻見身旁的愛人將我的手放在了他寬厚的手掌心，夜風(fēng)吹來絲絲涼意，我能感到他手的溫暖！

　　夜?jié)u漸沉了下來，喧囂的城市靜了下來，雖然路上的車輛仍舊來來往往，卻少了白天的喧鬧，那永恒的牛郎織女星還在天幕交相輝映著，兒子此時已伏在他爸爸的背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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