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土地之戀散文

　　那年，我?guī)煂．厴I(yè)后，被分配到粵北馬市鎮(zhèn)馬市中學(xué)任教。

　　馬市鎮(zhèn)的土地以紅色著稱，崇山峻嶺，山坡田野，到處是大片大片褐紅色的土地。那種土質(zhì)特別適合種植黃煙，每年上半年，馬市境內(nèi)黃煙遍地，風(fēng)吹黃煙，黃葉輕搖，美如畫卷。

　　那個年代，教師奇缺，我跨級擔(dān)任了初中和高中的教學(xué)工作，教學(xué)任務(wù)繁重。每天，緊張地上課，批改作業(yè)，編寫教案，刻寫蠟版，印制試題，下鄉(xiāng)家訪……在老師們的共同努力下，一撥一撥的學(xué)生高高興興地考取了中師、中專學(xué)校，躍出了龍門。

　　謝師宴上，笑逐顏開的家長捧出了當(dāng)?shù)靥禺a(chǎn)馬市豆腐、香脆酸菜糍、油炸蕎頭及甘甜的黃酒，請我們品嘗。瞧著那熱鬧喜慶的場面，我醉在心底里。

　　我一向鐘愛文字，喜歡那種淡淡的油墨香。少年時，我藏有一個美好的夢想：長大后要當(dāng)一位作家，用手中靈巧的筆，寫出色彩斑斕的美文。我從教之后，常常宅在狹小的房間里，啃著書本，守著寧靜。幸運的是，我在報刊雜志上留下了一行行粗淺的文字。

　　關(guān)于愛情，我曾經(jīng)有過無數(shù)次溫馨浪漫的幻想。我想像著，在某年某月某日，在江南的柳堤下，在細(xì)細(xì)的雨絲中，我邂逅一位撐著油紙傘丁香般的姑娘。我沒有料到，在馬市中學(xué)，咫尺之間，一位十八九歲的善良的女孩闖進了我的視線。

　　有一次，我打籃球后路過女孩的房門，口渴無比，向女孩討口水喝。女孩立即拿起一只玻璃茶杯，為我倒下一口熱茶，自己先呷一口，試了熱茶的溫度，才把茶杯遞給我。這個不經(jīng)意的小動作，讓我心里感到一陣溫暖。

　　下午活動課，我喜歡打籃球，時常誤了食堂的就餐時間。女孩得知我沒有吃飯，二話不說，轉(zhuǎn)身進房，麻利地給我煎個荷包蛋，再給我煮一碗熱呼呼的面條，令我感動。

　　某次，我發(fā)著高燒，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女孩那天不見我的身影，前來尋我，見我燒得厲害，心疼之情溢于言表，她再三勸我去校醫(yī)室找醫(yī)生。我打完針，吃了藥，高燒很快退去了。我對女孩心存感激。

　　我喜愛詩書，藏有不少閑雜書籍。那一晚，女孩前來向我借書。女孩穿了一襲綠色裙子，長裙曳地，青春靚麗。女孩跟我動手爭搶一張相片，電光火石之間，我們四臂相交，肌膚相接，女孩猶如遭到電擊一般，嚇得花容失色，倏地呆住了。一時之間，我們相視無語。好一會兒，女孩才緩過神來，像一只受驚的小鹿，倉皇地逃出了我的房間。

　　女孩喜歡搬出椅子，坐在泥磚瓦房前后的林子里乘涼。伴隨著陣陣的松濤聲，女孩雙手托著臉腮，聚精會神地聽我講故事。當(dāng)聽到我對小伙伴們弄惡作劇時，女孩用手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當(dāng)聽到我小時候爬樹時不慎從高高的樹上摔下時，女孩神色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連我自己也覺得奇怪，我這個平日話語不多的年輕人，每次跟女孩在一起，總有聊不完的話題。有時，我們竟聊到三更半夜，也絲毫沒有倦意。

　　在一個微風(fēng)蕩漾、陽光和煦的春日里，我大膽踏進了女孩所在的村莊，邀女孩一起返校。那是一座頗具民俗特色的古老村莊。一座保存完好的舊式四方圍樓雄踞在村旁，在陽光的照射下，令人眩目。我跨進了高高的祠堂門檻，那些飛檐斗拱的建筑，那一根根粗大挺拔的柱子，那一條條筆直深幽的小巷，喚起了我的探幽好奇之心。我與女孩騎著單車返校，一起走進茂密的山嶺之中，在松樹林中采摘紅蘑菇……

　　我聽說縣城來了幾個青年，對女孩發(fā)起了追求。我焦躁不已，在無數(shù)個難眠之夜，我反復(fù)思考著如何向女孩表白。可每次，當(dāng)我面對女孩時，話到嘴邊，卻又難于啟齒。我暗罵自己是個膽小鬼。

　　在某個夜晚，女孩又來向我借書。我的臉漲熱烘烘的，猶豫再三，終于鼓起勇氣向女孩挑明了心跡。我以為女孩定會大吃一驚。沒料到，女孩卻平靜地說：“你騙人!我們這輩子只適合做普通朋友�！�

　　我心里著急起來，苦苦哀求女孩，可女孩卻靜靜地離開了我的房間。接連六個夜晚，我都往女孩的房間里跑，可女孩對我冷若冰霜，不予理睬。第七個夜晚，仍是如此。我長嘆一聲，無限幽怨地說：“你的心比鐵石還要剛硬，縱使是鐵石心腸，也該被我感動了。算了吧，以后我再也不會來找你。”

　　我心中充滿惆悵，轉(zhuǎn)身正要離去。忽然，女孩從背后緊緊地抱住了我的腰。女孩動情的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位有情有義的男子漢。你豈能一走了之呢？”

　　正當(dāng)我們沉浸在初戀的甜蜜中，噩耗傳來。女孩的父親在意外事故中身亡，年僅四十來歲。女孩家驟然失去了頂梁柱，哭聲一片，哀號不停。僅半個月光景，女孩母親的頭發(fā)全變白了，眼睛哭得紅紅腫腫，幾乎不能視物。女孩身為長女，家中突遭大變，慌亂無策，每天以淚洗面。見此慘況，我雙目含淚，一種責(zé)任感在我心中升騰。我暗暗發(fā)誓，定要傾盡全力，幫女孩一家度過難關(guān)。那些年頭，我走進了女孩家，不分晝夜，在田間地頭搶收搶種莊稼，為其小弟小妹報名注冊……我竭盡所能，終于幫女孩撐起了一個溫暖的家。

　　數(shù)年之后，我們先后離開了那片熟悉的紅土地。我被調(diào)進了縣教育局供職，女孩被調(diào)到縣城中學(xué)教書。那年冬天，寒風(fēng)呼嘯，我們在鄉(xiāng)下老家舉辦了簡樸的婚禮。洞房花燭夜，我覺得婚禮過于簡單，心中充滿歉疚。女孩卻笑靨如花，摟住我的脖子，安慰我說：“這輩子，只要你對我好就行啦！”

　　彈指間，二十年過去了。每當(dāng)我踏上那片紅土地時，我的思緒像一匹脫僵的野馬，心潮澎湃。那條嘩嘩啦啦的湞江河，那一片片迎風(fēng)舒展的黃煙葉，那一陣陣?yán)世实淖x書聲……那一幕幕青春歲月，令我終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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