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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深處野杏樹散文
早春二月,春寒料峭。雖然驚蟄過后,春分之前,冰消雪融,土地解凍,氣溫漸升,但是冷風(fēng)颼颼的天氣里,萬物還沉浸在夢境里不愿醒來。刺槐白楊干硬憔悴的枝杈,依舊悄悄地毫無動靜。那些楸樹、梧桐、椿樹,就更不用說了,依然延續(xù)著冬日的蕭瑟和落寞,孤寂而無奈地在寒風(fēng)里顫栗。然而,柳樹卻慢慢地活泛起來,枝條柔潤了,不幾天,修長的柔軟的枝條上,冒出來小小的鼓鼓的芽苞。接著,山桃花開了,緊跟著,野杏樹的花朵也欣然醒來。
當(dāng)我跟著趕著羊群的父親,裹緊瑟縮的身子,縮頭縮腦,走向山溝的時候,常常會驚喜地發(fā)現(xiàn),蒼茫寂寞毫無生機(jī)的河道溝岔山坡梁峁上,突然間出現(xiàn)了一片粉紅,或者一團(tuán)灰白,就像畫家不經(jīng)意間灑落在褐色絹紙上的顏料。那就是最早綻放的山桃花,野杏花,是大自然這位神奇的畫家悄無聲息暈染在大地這張宣紙上,點綴在大片大片的白楊刺槐林里,格外惹眼。
這些自生自滅的山桃野杏,是鳥兒嘴里落下的一粒種子,還是風(fēng)兒刮來一枚果核,然后落地生根,發(fā)芽,開花,結(jié)果,我不得而知。春日的艷陽里,我坐在野杏樹下,望著遠(yuǎn)處的羊群啃食著干黃的枯草,就會那么傻傻地想著。滿樹的繁花,就是因為那一粒種子,那一枚果核么?肆意綻放的一樹繁花,幾乎看不到葉子,一簇簇一串串的嬌弱卻精巧的花朵,伸向天空,伸向四面八方。四周,彌散的清冽花香,吸引著無數(shù)的蜜蜂,自然,也都是一些野生的蜂兒。還有蝴蝶,白色,粉色,黃色,落在花蕊里,小小的翅膀,扇起一陣陣的芬芳,像一支迷人的曲調(diào)飄蕩在天地間。
麻雀也來了,嘰嘰喳喳鬧個不停,我會撿起一塊土坷垃,扔過去,一群灰褐色的身影就會瞬間飛起,然而不久,它們還會聚攏過來。我也懶得搭理它們,順勢躺在野杏樹底下,看著樹干上來來去去爬行的螞蟻。這些黑瘦的精靈,也是那么忙忙碌碌,一輩子就像我那東山日頭背到西山,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父母鄉(xiāng)親們。漸漸地,我會入睡,夢里邊,我會開成一朵花,化身一只鳥,甚至一只螞蟻。突然間,一陣呱呱的聒噪聲將我吵醒,睜開惺忪的睡眼,我看到盤旋在山崖間的三五只老鴰。這些披一身黑色羽衣的討厭的家伙,像極了那些披著一件黑色外衣的生產(chǎn)隊的干部,總是給人帶來恐懼甚至災(zāi)害,趕走它們,絕不讓它落在開滿花朵的野杏樹上,是我此時最簡單的想法。
清明過了,山溝里有了綠意。白楊發(fā)芽生葉,刺槐也身披一身雪色,一嘟嚕一嘟嚕的槐花清香四溢。成群結(jié)隊的人們,挎著籃子,扛著長桿,采摘槐花充饑度日。我和一群半大小子們就會爬溝溜渠,玩?zhèn)盡興。此時,野杏樹滿是圓圓的葉子,我們站在它撐起的一把綠色大傘一樣的樹蔭里張望著,隱藏在葉片后面的杏娃娃躲躲閃閃,似乎也在打量著我們,風(fēng)兒吹來又不見了,和我們捉起迷藏來。嘴饞的我們,爬上樹去,摘下這些指頭肚大小的青杏,塞進(jìn)嘴巴嚼起來,那種酸澀讓我們齜牙咧嘴,也讓我們樂得哈哈大笑。不知道聽誰說的,我們把白米粒大小的杏仁,用棉花包起來,塞進(jìn)耳朵里,說是過幾天,就會孵出小雞來。當(dāng)然,我們等來的是變成褐色或者黑色的干瘦的杏仁,永遠(yuǎn)也沒有等到撲棱棱歡叫的小雞。
柳絮飛起來,楊花像雪花飄起來,麥子開始揚(yáng)花灌漿了。野杏樹上,青杏長了個兒,比我們的大拇指還大。這時候摘一個咬一口,味道更酸澀了,吐掉酸澀的杏肉,把白色堅硬的杏核收集起來,放在太陽下的窗臺上曬干,然后,就成了我們樂此不疲的玩具。幾個小腦袋擠在一起,或者誰家院子里,或者誰家門口,或者村頭的磨盤上,或者隊里的場院里,甚至學(xué)校的課桌上,擋核、拉五子,是伙伴們最喜歡的游戲,彈動這些小小的杏核,我們常常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的泥猴一般,但是那種簡單的快樂里,白色的杏核被我們的小手把玩得變成褐色,更加堅硬光滑。仿佛有一股魔力,這些小小的杏核讓我們團(tuán)結(jié)聯(lián)合,分裂對立,我們因此學(xué)會選擇,懂得舍棄,我們也變得眼尖手快伺機(jī)而動見機(jī)行事,我們也會積極獲得也能激烈競爭,時間就在這樣的無憂無慮時分時合的快樂里漸漸流逝。
日子過得真快啊,轉(zhuǎn)眼間麥子黃了,一年里最忙碌的夏收開始。大人割麥碾場,我們在麥地里拾麥穗,麥場里趕牲口。晾曬麥子,我們是最重要的角色。玩累了,場邊的樹蔭下,我們依然聚成一堆,玩起杏核的游戲。忙完了這些,大人們開始播種糜子蕎麥黃豆了。我們成群結(jié)隊跑向野杏樹下,這個時候,黃黃亮亮的杏兒熟了,甚至有落在樹下草叢里的。吃一個,那種甜香讓人忘不了。但是大人、告誡我們還記得——桃飽杏傷人李子樹下抬死人,因此不敢多吃。這時我們知道最金貴的就是杏核了,成熟的苦杏仁是一味藥材,可以換錢的。這時候的杏核變成了瓷實閃著光澤的褐色,邊沿也棱角分明,兩頭的尖端鋒利如刃,細(xì)長的橢圓的都很飽滿,輕輕砸開,杏仁圓鼓鼓滾落。有一年,我積攢的采收的杏核砸出來的杏仁賣了五塊多,這些錢,在當(dāng)時可算一筆巨款,可以滿足我一個學(xué)年的學(xué)費和筆墨紙硯的費用了。
采收積攢這么多的杏核,那是跑了不少的山路,其中在我們村子和秦家溝的交匯處,有一片數(shù)十畝的野杏樹,因為采摘野杏核,我們和那些村里的小孩子發(fā)生過沖突,打架斗毆算是家常便飯。有時候為了躲避人家的追趕掉下樹來摔傷也時有發(fā)生。但是小伙伴互相幫襯,一起應(yīng)對這些挑戰(zhàn)。我們在深夜里護(hù)送過受傷的伙伴回家,輪流抬著摔傷腿或者胳膊的他們一刻不停爬上山頂,那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山道啊,我們沒有恐懼,因為我們不是孤獨的一個。有一年我自己從樹上跳下來,跑了一段路后再也站不起來,就是小伙伴們抬著我上山。湊巧碰到隊里社員在地里除草,是一位會推拿的伯母幫我按摩復(fù)位,那情景至今歷歷在目。
前兩天看到一篇中國地理雜志上的文章——一棵“明星”野杏樹的四季,簡單介紹了一棵野生杏樹四季輪回:在恰西溝口紅土坡的懸崖上,孤獨地矗立著一棵野杏樹。這里海拔是1400米,已經(jīng)到了野杏樹生長的海拔上限。再往上走,就是雪嶺云杉的地盤了。攝影師賴宇寧的鏡頭記錄下了這棵樹的四季影像,花開花落,青山白雪,它靜靜地佇立在時光之中?吹竭@里很是感動,我順手把這幾張圖片復(fù)制在本文里,也是對時光深處我的野杏樹的一種紀(jì)念。
說實話,我的生活中經(jīng)歷的野杏樹,根本沒有這么幸運(yùn),被著名的攝影家看到,然后把他們的倩影刊登在風(fēng)靡海內(nèi)外的雜志上,讓千千萬萬個讀者欣賞到。但是在我心里,光陰深處的野杏樹一樣讓我懷戀,因為這是自然對我的一種最無私的眷顧。常常記起深秋時節(jié),野杏樹下割草放羊的日子,一身盛裝的野杏樹格外神奇。也記得冬日寒風(fēng)呼嘯里,我們在野杏樹下掃落葉撿枯枝作為過冬的的柴火,只是沒有特別留意過一場雪花飄落后的野杏樹的倩影,這或許就是我一生的遺憾,只有在想象里回味它銀裝素裹的大氣景象了。
如今回到老家,再去看那片野杏樹林,基本上已經(jīng)看不到了,光禿禿的山坡滿目瘡痍千瘡百孔,連曾經(jīng)郁郁蔥蔥的槐樹林也被砍伐完了,這真是一種令人痛心的悲哀!千里之外,我常常在夢里想起那片野杏樹林,它在時光深處沉靜默立 ,而我,卻再也回不去了,只有把它留存在記憶深處的硬盤里,永存不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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