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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xiāng)村的大舅的散文
大舅今年八十三，皮膚就象秋后他種的高梁，家多難，三十年前，長子死于車禍、次子離婚，三兒媳陡病猝死，外嫁他村的女兒洗衣時暈厥裁入池塘再也沒能上來……
總之發(fā)生在村子里的那些不幸他幾乎全都趕上了。
沒看出大舅的悲傷，只是多了些蒼老，多了些皺紋和白發(fā)。
傍晚時大舅依然坐在村口池塘邊的老槐樹下看老牛吃草甩尾舔鼻子，看群游的鴨子輪番往水里扎猛子，偶兒也抬頭看看塘邊田地里的莊稼，不緊不慢的抽著旱煙、一口一口的，似乎什么也不曾發(fā)生，一切都很平常，只待太陽落山后回家吃飯、睡覺。
天復一天，年復一年。
我看著大舅、大舅也看著我……
大舅從板柜底抱出一摞獎狀、獎章證書和照片，并一一數(shù)講，念念有詞就像數(shù)著他親手窖藏的紅薯，這是幾孫子哪哪年上高中時由校長親自戴上的、那是幾孫女哪哪年讀大學時獎的，這相片上外孫子戴的帽兒叫缽子（博士）帽，還帶穗子的，并特意摘下頭上發(fā)黑的草帽作對比、并笑說可比他這草帽兒洋氣漂亮多了……
我笑、大舅也笑……
大舅又帶我參觀了他老磨屋里小山一樣的麥茓子，并壓低嗓門交待，記住防火；我看大舅、看茓子里小山一樣的麥子，我點頭微笑，大舅又提高嗓門，我秋后的稻茓子比這還高。
我笑、大舅也笑……
在大舅家住滿三天該走了。
大舅用自制的木梳子一會兒梳梳自己稀稀的頭，一會兒又梳梳臥在身邊的狗，并說，這次看到外甥、大舅我很高興，回家多陪陪你老爸吧，然后又埋頭繼續(xù)梳頭梳狗、梳狗又梳頭。
看著大舅慢條絲理輪梳的招式，我也慢條絲理的說：
“大舅，我老了,也學您這個樣兒”。
大舅笑、我也笑……
臨走我說了些安慰祝福的話，大舅笑著點了點頭。
……
出了村子大約半里多地，風中突然斷續(xù)傳來大舅驟然滄桑劈裂的聲音：
“別忘了…給…你…娘…燒…紙……”
“記…住………”
……
風中我看不見大舅的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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