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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給我走路的樣子散文
清諒的雨絲，斜織成一塊透明布，抹去了心靈上的塵土，被雨水掀翻的花香，悄然地沉淀那條邂后的路。
從信豐附院出院后，唐主任接我到贛州殘聯(lián)義肢廠進行假肢裝配。在藍天白云下行駛了一個多小時，仰望著車窗外面的小草，原野的芳香撲鼻而來，一棵棵翠綠小樹，還有那高大憨厚的大山往后轉(zhuǎn)了。雖然沒有深邃的藍天，卻有白云的點綴，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到了美麗地贛州，一座座高樓大廈矗立在天空，汽車在公路上穿梭，人來人往，非常熱鬧，公路兩旁有著人高大的萬能青，像戰(zhàn)士在前哨站崗一樣，站成一排排綠樹，世界因此而春意更濃，給人們帶來綠的溫馨。
車停了下來，我急忙問：“到了”。
“是的，下車了”。塊頭高大唐主任，留著平頭，五官端正，身穿樸素，是個奔四的人，手里拿著公文包對我說：“我，我背你。”說著就像背小孩子似的，把我背起來，在他的背上我嗅到，一個平凡的人，干不平凡的事，使我受驚的心勃然跳動加速，給我的力量是震撼,，邁著嬌健的步伐，背我到了他單位的洽談室，找了個輪椅坐下。
這是座兩佰多平方米的樓房，二樓是左邊是宿舍和飯?zhí)茫疫吺羌夹g(shù)操作室，一樓是用玻璃隔辦公室，另一間是洽談室，左邊是訓練廳，走進客廳醒目看到殘聯(lián)大圖標，上面寫到：江西省殘聯(lián)假支廠；贛州分廠。地上擺放了幾盤紅綠蘭花，在花的襯托下，覺得親切友好，浪漫和溫馨。
迎面來了個身穿白大卦，高高瘦瘦，滿臉長著濃密的胡須。使人看不清他的內(nèi)心世界。“這是葉老師，你們談�！碧浦魅谓榻B，說著便出去了。
“你好！”我向他招呼。接著葉老師給我介紹了在櫥窗里擺放的各種型號的產(chǎn)品，問我要安裝那個型號的產(chǎn)品，說要了解我的具體情況，我卻說�！鞍惭b個比較實用的，我的情況是這樣的，‘2004年被查出得了脈管炎，之后一直求醫(yī)問藥，花了一大筆錢，但還是鋸了條腿，去年病魔再次降臨在我的身上，另一條腿也因病情嚴重不能根治，又把另一腿鋸掉了，’我如實地告訴了他�！�
“你的左腿在那安裝的。”葉老師問我。
“在南昌德林義肢”
正在這時唐主任端了兩杯水遞給我和我老婆。交了費用，安排在訓練廳轉(zhuǎn)角處的玻璃隔開小房住宿，墻上掛起了墻簾，外面隱隱約約看見里面的一切，卻不能看不見我自信和脆弱的心。
唐主任對我說：“現(xiàn)在人多了幾個，哪里不周到的地方，將就一下吧�！闭f著轉(zhuǎn)身離開了。
“謝了！”我應了一聲。我老婆抱我就像抱小孩子似的，本來她抱我不起來的，因我少了兩條腿，這些天被病折騰的骨瘦如柴了，輕輕地把我放在床上。我問我老婆：“這怎樣睡呀？那么地透明，還有我們的私人空間嗎？”
“比外面的多星級賓館要好啦，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嘛，”我老婆雖然不是風情萬種，但也稱得上賢妻良女，說著對我說：“忍耐一點吧！”
我知道她在氣我，毫不示弱地說：“和你說過，不想給你痛苦，現(xiàn)在我這個樣子沒有幸福給你的，你走吧�！蔽依掀耪疽慌粤鞒稣娉堑臏I水。
自從我截了腿后，人都變了似的，有時會發(fā)無名火，對妻子發(fā)泄，事過后真的很后悔，十年的風風雨雨，十年的感情，一起生活，一起瘋過。就是還沒有給她過上一天舒心的愉快的日子，心里內(nèi)疚極了。
我也不知道，誰給了我活著的機會，卻沒有給我走路的權(quán)利。于是，我寫了首詩送給我老婆：
這份情，
欠了這份情，
何時能還清，
這份情，
患難見真情
這就是堅貞的愛情，
這份情，
為我做了太多的事情，
伺候我浪漫又溫馨，
這份情，
是你把我的生命喚醒，
伴我走上向黎明。
妻子真的臉上笑容滿面了，笑得那么天真，可愛，在我心里就有一句說不出口的話，‘老婆再愛我一次�！�
妻子看著這首詩，臥到人我的胸前，手摸著我的臉說：“下次不許你瞎說，答應我好嗎？”
“好的，你不嫌我殘疾。”
說著妻子在我的臉上狠狠吻了一口，吻醒了我那沉悶的心，喚起我重拾自信，豪情滿懷，又抓我的手說；“痛嗎？”伸出左手做了個拉鉤手勢說：“來拉鉤，上吊一百年，永遠不變�！逼拮郁[完了。
看著妻子疲憊的身影，慢慢地熟睡了，可我想了很多，想起我的腿，就想流淚，要么在痛苦中綻放，要么在迷茫中消失。那一夜，窗外迷霧的是美麗的夜光，屋內(nèi)湮沒的是純粹的心。
唐主任不知怎么了解我有下棋的愛好，有空的時候，便拿來了象棋，于是我們對弈起來，殺得難分難解，幾盤下來，唐主任確實是個久經(jīng)戰(zhàn)場象棋老將。象棋就像人生一樣，走錯一步，全盤皆輸，人生就這么幾步，每走一步，確定好信心和目標的清晰方向，方能贏得人生的勝利和輝煌。
“你是在讓我？討我開心是嗎？”我問唐主任。
“我，我沒有，我是全力以赴在下呀？”唐主任說著有事去了，望著他的背影。有時背病人上車，下車，送患者回家。記得有一次，有個年過六旬的老人來這里換腔，精神有點失常，在這里走失了兩天，急得唐主任坐臥不安……。。。。后來終于找了回來，唐主任雖然沒有做什么驚天動地大事，但他自始至終做了許多的平凡不過的小事，在這些平凡的小事中，就有著高尚，純潔的靈魂。如果這個社會人人都能“忽以善小而不為”，那社會就更加和諧。
過了幾天，葉老師帶我到模型室說；“坐好，不要緊張，把你的右腿伸出來�！蔽乙差櫜涣四敲炊嗔�，伸出了只有半條難看的腿給他，經(jīng)過用石膏繃帶包扎，仔細的測量，就有一條腿的樣了，照著這個摸樣進行技術(shù)處理，再過兩天就可以成型了。
懊喪。氣悶時，總想到外面走一走，我妻子用輪椅推我到大門口坐下，是黃昏的時候，那一端大小車在公路上穿梭，卻是這么興旺，南來北客，熙熙攘攘。有的投來了卑視，可憐的目光。最令我向往是個風情萬種的中年婦女，在我的眼前一亮，手提時尚包，身穿迷你超短的連衣裙，腳穿發(fā)亮的高根鞋，走著模特兒那種輕盈的步態(tài)，充滿活力，仿佛在說；學走路，跟我來�？春笫刮伊w慕。忌妒。使我牽腸掛肚。
對方傳來了聲音；“兒呀，你的低保沒有批到�！�
“哦，媽，不著急，沒有批到就算了，可能我們村里還有比我更悲慘，更困難，更需要的，就算讓給他們吧，媽，不用急，過些天就可以回家了，就這樣，掛了�！甭犕炅穗娫�，把手機給了我妻子說；“不重要，不要去靠那點施舍，靠自己全力抵抗挫折，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奮力起來的人，別人才會抬舉”。我妻子無語點點頭。確實，我最怕的日子即將來臨，九月一日我女兒就讀高中，急需要一筆費用，還有今后生活又怎么著呢？在十字路口徘徊，我的心好像沒人駕馭駿馬一樣，奔駛在廣闊的草原上駛聘著-----。
這門口對面坐著幾個穿橙色馬夾的清潔工，在哪里休息，忍不住地向路口張望，希望能從落日余輝中看到他們一天的辛勤勞作，企盼著新的一天快點到來。年復一日的清掃馬路，人行道，整天和垃圾打交道，說起最不滿意的是他們了，但他們心里沒有污漬，眼里看什么都干凈，而他們將愛心捧給了這個世界，將那干干凈凈且?guī)嗤练枷愕那榕踅o了人間。我為什么不完美？別鉆牛角尖了，不能像他們一樣嗎？坦然無愧地看待自己，享受平凡而實在人生嗎？
唐主任怕我孤獨，寂寞，沒有時間陪我下棋，給我拉了有線電視，剛打開電視畫面就出現(xiàn)缺胳膊的劉煒，一雙靈巧的腳，彈出了人生情感之河而瀉下的壯麗瀑布。接下來是雙目失明的楊光，唱出了命運之曲抑揚起伏的高亢音符。震撼中國，感動全世界，我要學著他們，好好地為自己活一把，快樂過好每一天，活出個不一樣。
過了個星期的早晨，葉老師拿著一條成型假腿對我說：“老劉，你的腿做好了，可以到訓練廳訓練�！彪S后又叫了小潘，是個個子不高，長得挺結(jié)實，三十歲左右，有著氣宇軒昂的氣質(zhì)，說話大聲大氣地對人我說：“這個要自己學會穿�！闭f著手把手地教我穿，穿好后扶我到訓練的一道扶扛上說：“首先要學會站立，要昂首挺胸站直，開始站立五分鐘，十分鐘……。累了就坐下休息�！闭f著像教官一樣，不斷地糾正我的站立姿勢。在訓練廳里除了有幾道雪白的扶扛，前面是一塊有人高大的玻璃鏡子，對著鏡子看到自己走路一拐一扭的姿勢，好玩。墻上掛著一幅鄧樸芳和幾個工作人員來殘聯(lián)視察的工作照，右墻上用正楷寫了幾個紅色的大字：路，就在你的腳下。左邊是玻璃墻，掛著天藍色的墻簾，有幾分明凈和文雅。小潘發(fā)話了：“在訓練其間，一定要吃苦，努力，瞬間掌握要領，迅速成長�！庇衅甙藗�殘疾人在洗耳恭聽。
經(jīng)過拾幾天的訓練，漸漸地和這些同病相憐的人，從陌生到熟悉，從朋友到知心了，在訓練后休息時，為所欲言，打開心扉，暢談未來的人生。
一位年過七旬老人對我說：“小劉，我為了這條腿，不知流過多少淚，常人是體會不到我的痛苦，工作幾十年也沒有低調(diào)過�！绷鞒隽诵了岬臏I水。是呀，七十多歲老人也有這劫。真是老天爺對他太公平了。
一個青春花季小妹說：“我真的很想去讀書，如果晚上把腿脫下來放在校舍，起來的人就會被嚇死的�！闭f著手擋住了嘴，天真地笑了。
有幾分姿勢中年婦女說：“我擔心回家后，我老公不要我了。”大伙兒你一句，我一言地暢開心扉，說著自個兒的心里話。
有個自信的年青人說：“我不覺得少了一條腿，裝好腿就可以走路了�！薄笆菃�？”我說：“人有人話，手有手語，腳有腳語，立正，少息，這是簡單的腳語，更有唯妙唯俏的腳語呢！佩服你�！�
“你不怕找不到老婆嗎？”中年婦女故意頂撞他說：“誰嫁給你呀？”
站在旁邊的小潘開玩笑地說：“找不到黃花閨女，就找個二婚的吧�！�
每天有說有笑，有苦有樂，有憂愁，知我者為我擔憂，不知我者為我所求。
難得一個星期天，全廠都休息，我經(jīng)過了這些天的辛苦訓練，覺得疲勞，很累，可還是沒有睡到黃昏，午后妻子對我說：“不要睡了，睡久了會神經(jīng)衰弱的，出外面吸收點新鮮空氣�！薄昂玫模ツ茄�？”問我妻子說：“去書城逛一逛�！薄翱梢匝��！蔽移拮哟鸬�。
剛走了二三佰米，一輛電動車在我身邊停下，脫下了頭灰的是小潘，后坐上是有殘疾的妻子，摟著他們健康的小女兒，三張臉頰都紅噴噴的。
“你們?nèi)ツ茄剑俊蔽覇枴?/p>
“去了游樂園和書城，”小潘答道：“買了一本《YES我對你說》的書，說著把書給我看看，伸出了中指和食指說：“YFS”
“哦，是本新出版的，你也喜歡看書？”
“是的，”小潘應聲答道：“隨便看看�！�
“你怎么不立個大志，發(fā)奮寫作，也成個家什么的”
“我沒這個天賦，當個讀者挺好的，”小潘臨別時笑著說：“我活得挺自在的，跟老婆高興就可以了。”
我茫然無語，看他離去的背影，說了聲：“再見。”
小潘一家為自個兒高興，哪是人生最扎實，醇厚的快樂，坦然無愧地善待自己，珍愛，享受平凡而實在的人生！這個世界不單是為不平凡的而生存，更為平凡的人存在而高興。
在訓練期間，唐主任偶爾來到訓練廳看我們訓練，還給我們講些有趣的故事；比如說張海迪等；今天也來到訓練廳對我說：“老劉，站起來，絕不要倒下�！蔽乙草p輕地站起來，點點頭，握緊了拳頭，趕緊訓練。
葉老師也來到訓練廳說：“你們的殘肢有什么不舒服嗎？”“我這有點痛�！蔽艺f，指著小腿部分。葉老師走過來說：“你坐下，把腿脫下，看看情況怎么樣�！闭f著就幫我脫下了腿，認真看了個遍，拿去了修正。葉老師從事殘肢裝配工作已經(jīng)三十多年了，把青春都捧給了殘肢上，默默無聞地為殘疾事業(yè)做出了巨大貢獻。
一會兒過來說：“再試試，你的殘疾現(xiàn)在不實用，要有一個過程，過段時間適用就沒事的�！惫辉俅未┥鲜娣嗔�，可以扶欄扛邁步了。
終于迎來東方日出的時候，經(jīng)過二十多天訓練，從截肢后到裝配假肢，堅持不懈苦練，扶欄扛和撐著拐杖可以行走了。人生因挑戰(zhàn)而精彩，生活因夢想而實現(xiàn)，實現(xiàn)了在冰冷的大地上可以行走了。于是，我去了辦公室找到唐主任說：“你好！我明天回家了，謝謝你在這些天的關(guān)照�！碧浦魅握f：“你走得不算很好，再訓練段時間會更好。”我說：“扶著攔扛永遠都不會走得很好，因為有扶攔扛的依賴，想去野外試試�！薄昂芎茫阌薪^限的挑戰(zhàn)潛能，回家后要多訓練�！碧浦魅握f完后，隨后囑咐葉老師和小潘。葉老師盡快地給我的假肢做了最后一道工序。小潘又給我辦好了出廠手續(xù)。像學生一樣，照了‘畢業(yè)’照片，本該舉行‘畢業(yè)’典禮，因為走得太突然了……
早晨，往日這些‘戰(zhàn)友’沒有這么早起床，今天全部站在門口為我送行，我也不想告訴這些‘戰(zhàn)友’，怕影響他們訓練，都依依不舍地熱淚盈眶。我一一握手告別，對唐主任說：“不用送了，自個兒可回家了�！�
地下剛剛那個環(huán)衛(wèi)工人灑落了點水在地面，為了不使灰塵飄起飄落……
早晨因旭日而精彩，人因朋友而美好，朋友因知心而幸福。從這里出去找到自新的我，重新邁開了對人生的腳步，踩著半干半濕的地面，我再次扭頭往后看這些‘戰(zhàn)友’時，一串淺淺的，歪斜的腳印。嘿，我的腳印，迎來這些‘戰(zhàn)友’滿含贊許的目光，我又邁開了人生的蹣跚步伐，倔強地走自己路，一步，一步……。
播種希望，用最誠摯的心，感知生命與歲月，放飛夢想！再給我走路的樣子，一定會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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