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鏡看不見月亮散文

　　近來病得有些奇怪，有時還能勉強去教室蹭兩節(jié)課，有時又是渾身乏力，頭痛難忍。剛巧這天的下午沒課，這病就越發(fā)囂張起來了，所以我午飯也沒有吃，回去就睡下了，直到晚上六點多才醒來，隨便吃了點東西，又毫無睡意，看見陽臺外，上方山那邊的樹林里有皎潔的月光，便想一個人隨處走走，于是我穿了厚的外套，戴了眼鏡，往山的方向走去。若是春天還好，三月份的蘇州，雖然冬天已經(jīng)忙著開始收拾，但是春季仍沒有住進來，只能稍微從柳梢的嫩仔上看見春天要來的痕跡，于是這晚間的風(fēng)，仍舊是怕了那冬季的威嚴(yán)，裹了一層一層的冷刃，拍在我的臉上，又冷又硬，我裹緊了外套往上方山的方向去。

　　我戴上了眼鏡往烏黑的天空中望去，連續(xù)轉(zhuǎn)了幾圈，硬是沒找著那亮白的圓圓的東西，回過神來卻覺得眩暈得很，好似整個世界被我轉(zhuǎn)得翻滾了�；蛟S還不算很晚，那圓圓的東西還沒有上班，于是我便繼續(xù)走，等她。那濃重幽暗的天空下，筆直的豎著一排一排的老松樹，像是要把那烏黑的天空捅破。每幾棵松樹摟著一個路燈，灰白色的燈光從那些黑夜的眼睛里溢出來。

　　我仍舊往前走，等那個白亮的圓盤把天空同出一個窟窿。夜色也越來越深沉了，靜謐地讓寒風(fēng)呼嘯的聲音變得可怕，所以那樹膽戰(zhàn)心驚地抖著，“吱呀吱呀”地叫著。那晃動的樹枝把凄慘的燈光切得一段一段的，散落在地上，像是深冬飄下的雪沒讓我更加覺得冷了。

　　我已經(jīng)走出了那條幽深靜謐的路，我討厭那條路，討厭那凄慘的燈光，討厭那脆弱的老松，走到這片寬闊的地方，我想這里的天空會比那兒寬廣，于是我抬起頭來仰望，那天空確實變得大了，卻仍舊是一片濃重的黑色，而那風(fēng)也更是恣意狂歡，像是猛烈地野獸撲向孱弱的羔羊一般，我已經(jīng)冷得呆不下去了，于是失落地離開。

　　不如失明吧，我摘下了眼鏡，我的眼睛看不見月亮，看不見我想要的風(fēng)景，我討厭那條路，我不想看清它；我討厭那凄慘的燈光，我不想看清它，我討厭那脆弱的老松，我不想看清它。所以我摘下了眼鏡，我的眼睛看不見月亮，我寧愿失明，我也不要看見那愁慘的風(fēng)景。

　　我還得順著來時的路走回去，所以我才低著頭，摘下了眼鏡。我已經(jīng)凍得冰冷，冷風(fēng)從脖子上灌進去，僅存的一點暖流被硬生生地擠出來，渾身便像是通了電，直哆嗦，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往回吸氣的時候，那冷風(fēng)又像是夾了醋，酸澀地讓鼻子如針扎的一般。

　　終于走回那條小路，寒風(fēng)施展不開，開始收回氣勢，我也便放松了許多，我仍舊低著頭往回走，手冷的插在兜里，眼鏡也懶得戴了。而我走在那路上的時候，淺淺的柔光如棉絮一般軟柔地鋪在地上，我以為那月亮是出來了，于是便抬頭來看，那樹的夾縫里，模糊的慮出潔白色的光，而細細看時，那光匯聚在一起的地方便是一個光亮的點。我每走上幾步就能看見那白色的點，宛如夜空里皎潔的月亮。

　　我才發(fā)覺那是路燈，只是我剛才戴了眼鏡，一眼就看出那是路燈的光，于是我便想象那是月亮。冷風(fēng)仍是把樹吹得“唦唦”的響，而那皎潔的“月色”被樹影切得不停地晃動，飄灑在地上，又宛如流動的歡脫的河水，迸發(fā)著清澈的樂音。于是我想起故鄉(xiāng)的和安湖，逢好天氣，那月亮把深沉的夜空戳個窟窿，于是那光、那風(fēng)從窟窿里瀉下來，湖面上，那光排得緊密，而那風(fēng)又輕柔地撫上去，把那湖面上的月光搓成星星。

　　我愛這景色，即使在病痛中，我仍舊想頂著那冷酷的天氣去愛那景色。愛比痛來得更加猛烈、很沉、雋永，所以每每病中，我都想念我愛的風(fēng)景，有時那風(fēng)景是眼前的，有時那風(fēng)景是記憶里的，有時那風(fēng)景是我幻想的。

　　我的眼鏡看不見月亮，于是我摘下了眼鏡，漫天都是月亮，滿地都是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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