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里的那首歌美文

　　每當(dāng)寫到一部作品的高潮時，我總要找一首和它相符的歌，聽上很久之后才落筆，有時候進度拖延不前往往不是因為故事沒有想好，而是那首歌沒有找到。

　　沒有任何線索，更沒有什么關(guān)鍵詞，你只能一首一首地聽，一首一首地刪除，夜色中你的面容安靜得像是石頭，任它千般梵唱你都找不到心中的那一絲悸動……不，不是悸動那么簡單，更像漣漪，是石子落入飄著落花的古潭、漣漪散開的剎那，是種子在春天的土壤里崩裂、生命爆發(fā)的剎那。

　　那一刻，作品從速記本上的表格變成了有生命的東西，鐵騎突出、刀槍轟鳴、紅蓮漫天、雪中相擁、魔王蘇醒、魔女嗚咽，五十弦的古琴歷歷而動，弦上塵埃跳動，金色的瞳孔自黑暗中亮起，那提劍的孩子走出黑暗，他說：我重臨世界之日，諸逆臣皆當(dāng)死去！

　　任何東西都無法阻擋我尋找那段旋律和那個瞬間，就像多年來制造人偶的匠師為人偶尋找生命那樣。

　　《上海堡壘》的歌是雷光夏的《海上花》和林海的《琵琶語》�！逗Ｉ匣ā贩路鹉阍诔了�而女孩在囈語，空蕩蕩的房間里回蕩著她不希望你聽到的訴說，那是酒后的別辭，從此遠隔天涯，一如茨威格的那篇《一封陌生女人的來信》……多年以后，你終于讀到了那個女孩的心事，于是在你心中她的人生逐步建構(gòu)而完整，你讀著信、就像看著她慢慢地長大復(fù)又蒼老，最終死去。她對你潮水般的愛，唯有花落水寒之后你才知道。

　　《琵琶語》則像民國間的老故事，或者是《一代宗師》里梁朝偉和章子怡的聚散，我們曾經(jīng)立約說“一約既定，萬山無阻”，你在遙遠的北國等我，晨起練拳，掌風(fēng)掃起一地白雪；我做好了厚厚的貂裘，計算著再見之期……但忽然間風(fēng)云驟變，戰(zhàn)火橫掃中原，再見的時候，還是花落水寒。這個意境看似和《上海堡壘》那種末世風(fēng)格的科幻作品不符，可我開始構(gòu)思那部作品的時候，其實是想起了民國時候上海淪為孤島的那段往事，通往港口的鐵閘門，擠過去了就去香港，擠不過去就留在敵占區(qū)，我想象相愛的男孩和女孩隔著鐵閘門揮手，從此遠隔如參商。

　　兩首歌里，都填滿了花落水寒的味道。

　�。�刊載于《小說繪》 Illustrated by 全力少年）

　　寫《龍族II悼亡者之瞳》的時候應(yīng)該是聽著Sarah Brightman的《It’s a beautiful day》和張學(xué)友的《秋意濃》，前面那首歌是夏彌的，后面那首是楚子航的，女高音的詠嘆中藏著巨大的寂寞和寂寞中巨大的力量，男中音卻像獨自演奏的大提琴，我聽著《秋意濃》寫完了那些男孩在圣誕之夜的寂寞綿長，芬格爾搭著路明非的肩膀，逆向穿過那些戴著鹿角帽的男孩和穿著白毛絨裹邊短裙的女孩，縮著腦袋從彩燈打造的圣誕樹下走過，像是鬧市中的兩條狗；而楚子航呢？他已經(jīng)睡著了，睡在了那個名字含義是“開到荼蘼花事了”的女孩的床上，窗外寒風(fēng)呼嘯，冰棱沿著玻璃生長。

　　寫《龍族III黑月之潮》的時候我顛來倒去，找出了多年之前聽的、玉置浩二的老歌，說起來《秋意濃》的原唱者也是他，張學(xué)友是重新填詞演唱的。不多說他了，只需聽一首歌就能懂這個家伙，聽聽下卷結(jié)束的時候路明非演唱的那首《Friend》，那一刻黑金大幕緩緩拉開，愷撒點下琴鍵，楚子航吹出漫漫的長音，掌聲和哭聲疊在一起，就像海潮……可惜你唱遍了這首歌，卻不會看到那個穿著公主裙的女孩推開門來到前排坐下，深情地看著你了……她為你買來的花票已經(jīng)堆滿了這個舞臺，空氣中彌漫著櫻色的爆竹碎片和硝煙，一時極盛，一時零落。

　　除此之外還有一首《ゆびきり》，是我所喜歡的。

　　至于《天之熾①紅龍的歸來》，我很推薦大家在閱讀教堂深處西澤爾穿上甲胄的那一幕時聽聽《高達Seed》的片尾曲《あんなに一緒だったのに》（《我們曾親密地在一起》），也許就會聞到那一刻刺鼻的硝煙味，那幕景象清晰地呈現(xiàn)在眼前，焚燒和倒塌的教堂中站起了魔神的身影，重重束縛解除，已經(jīng)走到末路的熾天使甲胄再度吐出了熾白色的蒸汽，紫色的瞳孔中倒映著全世界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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