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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巷深深幽幽散文
豫章城內,許多小巷名叫得很通俗好聽。月牙巷便是其一。形似初月彎彎窄窄,深深幽幽。由于居住的人太多,屋挨屋顯得擁擠。不過,雖說巷小人密,鄰里間卻也和睦。在窄小的巷道碰面,微笑,寒暄,問候,親親熱熱。
但也有例外,我就與鄰居的她沒有過對話。
她家住我家對面,門斜對著門,卻絕少往來。上班下班,我總見她騎一輛半新的自行車,后座載個五六歲的女孩,每每行色匆匆。有時在窄窄的巷道相遇,也最多相互點下頭算是招呼。淡淡悠悠的日子中,我們似乎從不相識又似曾相識。
春季的一天,傾盆大雨整整下了一個晚上,我祖父留下的這幢老房子,幾乎要頂不住碩大雨珠的襲擊。早上一醒來,只見靠窗邊的幾處開始滴滴嗒嗒漏雨,我趕忙找來盆接水,無意從窗口往外望去,朦朦的晨雨中,只見她蹲著身子,用小鏟使勁在靠我家窗下的陰溝里掏什么。旁邊給她打傘的,竟是她那只有五六歲的小女兒。
以為她是掉東西在溝里,仔細看了看,才明白原來是陰溝被阻塞了。從溝里汩汩往外冒的臟水,汪汪一片積在巷道。她家門口地勢低,黑乎乎的臟水,已越過她家的門檻往屋里漫去。
她不停地從溝里掏出一些淤泥,全身已濕透。打傘的小女孩也快要撐不住,水卻仍在漲。這時,我猛然記起,昨天下午我家買煤,請朋友用三輪車拖到家時,一些廢磚礙著不好停車卸煤,于是我順腳將那些廢磚全踢到陰溝里,沒去想會阻塞了溝。
一種負疚感的驅使,我開門沖入雨中,用手在陰溝掏出那些磚塊,漫漲的臟水才嘩嘩流退。直身看她,正牽著小女兒濕淋淋往家走去。至門口狠狠回望了一眼傻呆呆站在雨中的我,把門關上,從那重重的碰門聲中,我聽出了她的不滿。
可注定我們兩家非要有麻煩不可。有天傍晚,我下班回到家正在做飯。突然,一陣咚咚的敲門聲,我急急開了門,只見她慍怒地站在門口,乍一看開門的我,猛驚一下后退幾步,兩眼驚恐地盯著我的右手。我不知所措,低頭看自己的手,才發(fā)現(xiàn)自己急急從廚房出來開門,切菜刀拿在手上忘了放下。
也不知道我手握菜刀的模樣有多兇狠?雙方愣愣對視片刻,我努力堆起笑問她有什么事,她這才開口,聲音輕細細,“你家小孩打碎我家的窗玻璃了。”
我回頭看看坐在飯桌旁裝模作樣做功課的小表弟,還沒反應過來說句道歉的話,她已經轉身走了。
氣沖沖盤問表弟,才知小家伙放學后在巷道踢球,報銷了她家窗上兩塊玻璃。我真想狠狠揍小表弟一頓,要他以后少惹事。
飯也沒心思做,姨夫一家去廣東打工,表弟留守我家,只好我充當家長向她去賠不是,也順便量了她家的窗架尺寸,上街買了兩塊玻璃,笨手笨腳替她家把窗玻璃安裝好。
這才聽人說,她在監(jiān)獄里工作,專門管女犯。
小小的月牙巷,窄窄的巷道,門對門的鄰居不可能不碰面。淡淡悠悠的歲月,許多日子過去了,我與她硬是沒有交談過。我害怕她那慍怒的目光,她大概也忘不了我手握菜刀兇兇的模樣。
直到有一天,她要搬遷新居了。方才知道鄰居們都舍不得她搬走,都說,這女人很賢惠,脾氣兒好,心地善良。她愛人在北方邊境的部隊上,她婆婆重病纏身而長年住院。她要服侍婆婆,照看女兒,工作還做得非常出色,鄰里間人緣極好。
原來是這樣。窄小、密集的空間竟深藏如許隔膜。我的粗心,表弟的莽撞,真不知給她定格下如何的印象,也許再也無法改變。
月牙巷,越發(fā)的細長、幽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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