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命散文

　　人常說：唾沫星子淹死人。豈不知，唾沫星子也能淹死樹。我家門前一棵大楊樹，就是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那年，機(jī)關(guān)搞綠化，通往家屬區(qū)的幾條大路兩旁和住家門前，都栽上了小楊樹。我搬進(jìn)這棟磚瓦房時(shí)，門前的楊樹巳有碗口粗，正是枝繁葉茂的青年期。隨著光陰地流失，不知不覺中這棵楊樹就長(zhǎng)成了頂天立地的參天大樹。春季到來(lái)，茂密的枝條舒展開來(lái)，如一柄綠色的巨傘，舉向生命的天空。夏季天熱時(shí)，飯后茶余坐在樹蔭下，一面聊天兒一面聽著樹上小鳥伴唱，很是愜意。可是，就是這么一棵有益于我們的大楊樹，最終還是被我們害死了！

　　可能是人們聽信了：房后不栽柳，門前不栽楊的傳說，不知從哪一天開始，住家門前的楊樹漸漸稀少了，最終全都英年早逝全軍覆沒，只剩下我家門前這棵楊樹金雞獨(dú)立，成為尋找我家的標(biāo)志。那時(shí)，我家的楊樹還不算孤獨(dú)，痛失了左右伙伴，尚有大路兩旁的同類遙相呼應(yīng)，我們也謝絕了不少好心人的勸告，沒有隨幫逐流致它于死命。可是，終于有一天，一聲令下，道路兩旁的楊樹連根拔掉，從此我家這棵孤獨(dú)的楊樹，便更加不得安寧了。起先，有人見了說：“留著這棵樹干啥，又遮陰又剿地（樹前有菜園地），割倒算了！”等家里有點(diǎn)磕磕絆絆時(shí)，那就更不得了，一片喊殺之聲！好像這棵樹就是萬(wàn)惡之源。一次，一個(gè)算命先生來(lái)到我家門口，見我老伴坐在樹下，他抬頭看看大樹，又瞅瞅我的住房，張口就說：“這棵樹……”

　　因?yàn)檫@棵樹，老伴的耳朵都磨出老繭子了，生怕這算命的再說出不吉利的話，便沒好氣地說：“快別說了，我可不信你那一套，快走快走！”

　　后來(lái)，我的兩個(gè)子女考上了大學(xué)。再后來(lái)，兒子又考上了研究生。我的老伴就更不聽邪了，美滋滋地說：“都說門前栽楊不好，你看，咱家這棵楊樹凈紿咱召來(lái)喜事兒。”

　　那時(shí)我和老伴商定，不管別人怎么說，一定要把楊樹留下，讓它相伴終生。

　　可是，人的意志竟是那樣的脆弱，當(dāng)1999年12月，我因心絞痛住進(jìn)佳木斯市中心醫(yī)院時(shí)，老伴終于沉不住氣了，在別人的勸說下，向楊樹動(dòng)手了！等半月后我回到家，楊樹下身一段，已寸皮不留，寒風(fēng)中樹冠發(fā)出的聲音，似是痛苦地呻吟！

　　我沒有責(zé)怪老伴，我知道她的一片心。

　　去年，搬進(jìn)樓房離開老屋時(shí)，面對(duì)巳成樹墩的老楊，心里多有自責(zé)，但我還自我安慰地默念著：“老楊啊，不要怪我們，就是我們讓你活著，新主人也得讓你死，這就是你的命��！”

　　可這僅僅是樹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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