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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駕到散文
婆婆好福氣,頭天送了暖,第二天她老人家大駕光臨。大垚說這暖氣是專門為奶奶送的,這話對,也不對。如果不是這兩天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她一準會上午來了下午就走,這是她一貫的風格。倒不是我這個當媳婦的做的不好,實在是我婆婆是個離了她,地球都不能轉的人。本來過了忙季,在家清閑無二事,無非是這家逛逛那家聊聊,站在門口或隔著石墻給人拉呱?梢坏┑轿覀冞@兒,就一身的事務纏身,沒有她,羊不吃草,雞不下蛋,貓找不到窩,狗亂竄亂叫,恐怕壓水井都會干涸,對我們唯一有說服力的就是她擔心公公的飯吃不好。可每次都是婆婆前腳來了,后腳公公打電話,說你娘可以多住幾天,家里沒什么事。但婆婆絕不會領公公的情,還會慫上一句:“他知道什么!”
她說公公不知道什么,實是有兩層意思,一是她不在家,家里的事公公還真弄不太周流,本來自己就有哮喘,其他的事也是里半外半,讓婆婆很不順眼。二嘛就是她不愿在我們這里自然有她的原因。
婆婆是山里人,過了一輩子的窮日子,也操了一輩子的心。婆婆嫁到現(xiàn)在這個家不久,她的公公就去世了,最小的孩子,也就是她的小叔子我的叔公才三歲大,中間還有三個妹妹,而她的婆婆也不過二十九歲的芳齡。婆奶奶個子小腳小,脾氣古怪,說話聲音都拐著腔。婆婆就義無反顧地擔起了整個家。
第一次到他們家,在留戀湖光山色的同時,我不得不一再地感嘆:這里的土地太薄了,這里的生活也太艱難了。這就是山里嗎?沒有一條像樣的路,沒有一塊成畝的地,一镢頭下去,石塊能把镢頭反彈得老高,擦的火光亂蹦。一層一層的梯田,遠看起來也是有些美的,但那些所謂的土都是一把一把從石頭縫里摳出來的。在我的家鄉(xiāng)已經使用大規(guī)模機械作業(yè)的時候,他們這里還只能用獨輪車,當我們腳下的肥沃土地在明亮的犁鏵下翻起層層浪花的時候,他們這里的土可憐到可以用手來堆積。我母親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來我婆家,眼望那窮山禿嶺,發(fā)出一聲幽幽的嘆息:“也就是人(指我老公)好,不用在家里出力,不然,怎么也不能讓這個憨丫頭嫁到這里來!边@是母親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我自己找的這個婆家感到不滿。那一刻,我心里亦有著淡淡的憂傷。這是婆婆不知道的。
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婆婆支撐著這個家,體體面面地嫁走了三個妹妹,又給我叔公蓋了房子成就了一大家子人,在我嫁到他們家的第二年又送走了我的婆奶奶,她的婆婆。
婆婆年輕時很能干,里里外外一把好手,據說上山下山能挑二百多斤的擔子。家里的人都很尊敬她,直到今天大事小事都要找她商量,所以她是這個家里的家長,這么多年沒和誰紅過臉有過沖突。當然,她的這種家長制作風也曾在給我們帶孩子的時候帶到我家里來,這多多少少也引起了我和她兩代人之間的摩擦。
記得有一次大垚也就幾個月,老公外出學習,我嚴重感冒躺在床上,除了奶孩子,其他基本不能自理,本來婆婆真不該走?赡鞘侵苣僖材筒蛔×,提起包裹說走就走,全然忘記了兒子對她的囑托,我們娘倆對她的依靠,走得決絕而無情。我連挽留她的力氣都沒有。這樣的舉動讓我好久不能釋懷,不止一次地在老公面前提起。自然,這些婆婆也不知道。
細細算來,作為媳婦的我也不是沒有愧對老人之處。有一段時間,老公被人約去玩麻將,經常深夜才歸,至后來有著迷的傾向,情急之下我們大吵一場,深夜里,我在寒風中給婆婆打去了投訴電話。第二天一早婆婆趕到,一夜之間嘴上起了一串的血泡,看來是一夜又氣又惱輾轉未眠。我在完成了潛意識里頗具“不讓我過好也不讓你父母好過”的報復之后,心里知道自己也犯了錯誤。但老公極為孝順,自那以后他再也沒去過那種無聊的場所,婆婆也成了我后來控制老公的殺手锏。這一點我應該感謝婆婆,我們都應該感謝婆婆。
年輕時的能干和節(jié)儉,除了換來這一大家子的人,也換來了一身的疾病,如今的婆婆就像深秋里被風侵蝕透了的玉米秸,實在是不擔待怎么折騰。婆婆每次來,也幾乎是為了看病,但她不愿花我們的錢,怕我們窮,也不愿在這里久住,怕給我們添麻煩。在婆婆的心中,媳婦再好還是不如閨女隨便,她更樂意去離我們不遠,住在一樓有個小院子的姐姐家。每次挽留,她都那么堅決,致使他的兒子多次紅了臉生自己母親的氣。
當然,她不愿在我們家久住還有其他原因,我家在五樓,上上下下很不方便。的確,對于住慣了平房的人來說,即使年輕也會覺得不適應。有一次她下去散步,竟然走錯了樓道,上到別人家的五樓,下來,又爬上我們家的五樓,累得面色發(fā)紅氣喘吁吁,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再也不來你家了,住這么高!”
以后幾次都是去姐姐家,但我覺得對于我這個做媳婦的有幾分不公平,好像我把她當自己的親人,而她卻故意疏遠我,總有一種被人嫌棄的感覺。我的想法被傳達過去,于是她又大包小包該帶的都帶了來,訕訕地說:“前幾次沒來你家,這次專門來的!边@讓我很不好意思,老太太挺可愛的,她好像也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現(xiàn)得有些歉意。
婆婆是個閑不住的人,好攬事,記得我初到他們家的幾次,都有人隔墻隔屋地喊:“嫂子,去買雞嘍!”于是婆婆就應著:“哎,走——”原來是誰家來客人了,需要她幫著去買雞。又有人喊“嫂子,人都到了,咱也去吧?”婆婆又應:“去!走——”這又是誰家喊去幫著相媳婦呢。我嫂子曾笑話她說,自己的倆個兒媳婦從來沒費過心,現(xiàn)在到處跟著別人相媳婦,看你是閑的。這個時候,婆婆絕不說話,我仔細觀察,她有些竊喜,大概她在為我們的省心而高興吧。
婆婆的眼很賊,大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每次替別人相親回來,主家都要專門來找她談談看法,令我驚奇的是,短短的時間內她能把人家的身高,走姿,眉眼,嘴口甚至耳垂都掌握得一目了然,每每讓那些主家投來信服和依賴的目光。而我則會積儲一肚子的狐疑,不知道第一次見面,婆婆在背地里該如何對我評頭論足?
老人嘛,都有一種無需挑明的心理,自覺不自覺地把自家的媳婦和別人家的比,每人心里都有自己的諸多標準。好在,這么多年過去,她對我是滿意的。姐姐和大姑已給過我多次的暗示。
但是婆婆從來都沒夸過我,這一點與老公的吝嗇夸獎毫無二致。
每次回家,因為自己眼力差,怕認錯了人,我從來不敢獨自出門,都是跟著婆婆或老公。有人遇到,他們就會對我這個戴眼鏡的媳婦多看幾眼。婆婆也會適時地引介我給他們說話。轉身走過了,還會傳過話來:“大嬸好闊哦,找了這么個媳婦!”闊,即富有。我知道婆婆此時是有些糾結的,想謙虛,又怕我不高興,不謙虛,又說不出炫耀的話。于是給人一個似是而非的回話:“哦,哈哈,闊,您也很闊!”我快樂地跟在婆婆身后,不像媳婦倒像女兒。也是,我們這里找對象不叫找對象,叫找婆婆,誰也沒想到我的一聲“娘”,緣分就把本來毫無牽連的兩個女人聚到了同一片屋檐下。
所以,婆婆每次來,愿意和我啦啦村里的家長里短,窩里的羊又下崽了,誰家和誰家鬧別扭了,誰家又添小娃娃了,誰家的媳婦在橋底和男人約會了,誰家的公公和媳婦相好了。婆婆給我嘮叨這些,說明她對我是信任的是親切的,盡管是我一廂情愿的想,但無疑是正確的。
這一次,因為送了暖氣,老公沒得商量就把她從姐姐家里帶了來。這是近兩年來她第一次不要去醫(yī)院,心情也愉悅得很,沒有心急火燎地嚷著回去,兒孫的輕松也溢于言表。當然對于她的飲食起居我們還需奉上加倍的細心。本來嗜辣如命的老公只吃清淡的小菜,飯間要不斷地督促母親多喝稀飯,多吃蔬菜。但因身體的各方面不適,她的飯量還是極小,這讓我們無計可施。
頂著密密的冷雨下班回家,只看到老公一個人在廚房忙乎,我剛要習慣性地大喊大垚哪去了,老公給了我一個安靜的手勢,努努嘴,原來那祖孫倆正在大垚的屋子里,擺pose用手機照相呢。偷偷推開一道門縫,聽見大垚在指示著奶奶一會這樣站一會那樣站,一會站在我繡的向日葵前,一會又站在大垚的書法“書道千載”前。大垚像個專業(yè)攝影師一樣給奶奶解釋著,這個景取得好那個不好。婆婆很配合,照了刪,刪了再照。這真讓我大開眼界,我不禁詫異,婆婆怎么了,她可是個保守得不能再保守的人,好像突然醍醐灌頂,接受了新鮮事物。
也是第一次,婆婆在我面前說,自己的帽子有點薄了。我幡然醒悟,天冷了,該給她老人家織個帽子了。于是我像領了圣旨一樣,冒著被考勤的危險,懷著對雀之巢的眷戀,老老實實又心有所系地在毛線店呆了一個下午,學習一個新的花樣。以我的資質,這點小技不在話下,可是第二天婆婆又要走,我必須在晚上趕出來。當我最后一針結束的時候,老公已經睡醒了一覺,迷迷糊糊不知道我為什么還不睡。我對著鏡子來來回回試著帽子,不是輕松而是一種懊惱,帽子有點小了。但婆婆已經睡著,也就不好再打擾。
第二天婆婆走的時候,天依然飄雨。我正忙著上班,粗心的老公竟然沒弄準確帽子是否小了。晚上打電話回去,婆婆說“還行的”。
聽這話,我知道,帽子一定是小了,怕給我麻煩,她還是將就著了。
那一夜我睡得很是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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