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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者散文
題記——在追名逐利的人群中，被人們遺棄的，不一定是垃圾；被人們遺漏的，也許是寶物。拾荒者，拾的是荒，留下的卻是垃圾中的寶。這就得看拾荒者的機遇、慧眼了！
大學(xué)畢業(yè)，在蕓蕓就業(yè)人海中，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無奈之下，我到一家物業(yè)公司謀職，安排到一個小區(qū)當(dāng)物業(yè)管理主任。
上任第一天，先要熟悉小區(qū)情況，便在物管助理小楊的帶領(lǐng)下，到小區(qū)中轉(zhuǎn)悠�？吹揭粋�衣著破爛，50歲左右的男人，戴著皮手套，一手拿著蛇皮口袋，一手在垃圾桶里翻撿。
我詢問身后的小楊：“這種情況，你們怎么不管管？”小楊有點難言地支支吾吾。
我催促道：“有什么盡管說，只要在我職權(quán)范圍之內(nèi)，一定幫你解決！”
小楊看我打了包票才敢透露實情：“這個人姓陳，叫陳實，在我們小區(qū)租了一間房子撿破爛，開始我們也不允許，后來得知他的身世，才睜一眼，閉一眼？”
我來了興趣：“什么身世，竟然打動了你們？快說來聽聽？”
小楊看到我的神情有所好轉(zhuǎn)，便一伍一拾地說：“陳實的父親原來是單位上的領(lǐng)導(dǎo)，家里日子很不錯，父親退休不久，遇上單位改制，他成了下崗工人，以買斷工齡款，買了輛車跑起運輸來。起初生意不錯，賺了點錢。好景不長，在一次車禍中，車毀了，妻子受了重傷，下肢癱瘓，臥床不起。接踵而來的是，他在外跑車，疏于對兒子的管教，兒子染上了毒癮，荒廢了學(xué)業(yè)，身體也垮了，被公安局發(fā)現(xiàn)后，送進戒毒所強制戒毒。陳實的父親一氣之下撒手西去。一連串的打擊，他幾乎垮了！為了妻子，為了這個家，他不得不硬撐著。后來兒子戒毒成功釋放，因為沒有文憑，還有吸毒史，沒有單位要這樣的人，只有在家啃老�！�
這時，一個業(yè)主，跟小楊打招呼，小楊應(yīng)聲后接著說：“陳實為了生計，不得不在附近撿破爛，以便照顧妻子，監(jiān)督兒子不再吸毒。我們也想過安排他來小區(qū)當(dāng)保安，或是環(huán)衛(wèi)工�？墒撬f：‘我也想找一份正式工作，我那癱瘓的妻子，離不開人�。∥覔炖�，半個小時回家看看，沒有問題了，又出來撿一點。參加了工作，就不可能想回家就回家。實際情況決定了我非得撿垃圾。不是我不領(lǐng)你們的情！’”
我聽后也憐憫起陳實的不幸了：“這樣吧？你們多看著點，只要他不影響小區(qū)衛(wèi)生，讓他撿吧？你們能幫就幫著點！”
我掏出二百元給小楊：“你把這點錢給他，叫他買件干凈衣服，理個發(fā)，把形象搞好點，不要太刺眼，以便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那個人，從來不接受別人的施舍，我們和小區(qū)的一些好心人，以前也送他禮物，他都不收。說是通過自己勞動掙來的錢，才用得踏實�！毙顬殡y地說。
我命令式地道：“你就跟他說，這是物管會的決定！不要給他整理個人衛(wèi)生的錢，就不允許他在小區(qū)撿垃圾！”小楊只好拿著錢去了。
時光很快，兩個月過去，我對小區(qū)情況基本熟悉了。一天，小楊領(lǐng)著個業(yè)主來找我，他一進門就大聲道：“好�。≡瓉砝贤瑢W(xué)在這里當(dāng)主任��？”
我抬頭一看，只見那個人，梳個大包頭，身著西裝，夾著公文包，褲子熨得筆挺，皮鞋擦得發(fā)亮。我認出來了，是大學(xué)同學(xué)李木然，為人虛偽，會來事，浮上水，在學(xué)校很受校領(lǐng)導(dǎo)重用。
雖然我看不起他的作為，但畢竟同窗幾年，現(xiàn)在又是我的業(yè)主，只有起身與他寒暄：“你什么時候住進這個小區(qū)？在哪里高就？看樣子混得不錯嘛？”
“住進來快一個月了，在一家公司當(dāng)經(jīng)理，年薪二十五萬，還可以！真不知道你在這兒當(dāng)主任。要不是今天來反映情況，還見不到老同學(xué)呢！”他上前握著我的手說。
我給他讓了坐道：“反映什么情況，你就直說吧？”
“我們小區(qū)，衛(wèi)生搞得不錯。只是有個撿垃圾的，天天在垃圾桶里翻啊翻的，看著都惡心，更影響到我們丟垃圾。找這個助理吧，只聽打雷，不見下雨，才找你這個領(lǐng)導(dǎo)來處理？”
“小楊，有這事嗎？”我明知故問。
“有是有，人家不但沒有破壞環(huán)境衛(wèi)生，還時常幫助我們撿垃圾�！�
我故意拉長聲音：“哦！這樣��？老同學(xué)，我看這種人也不壞，我們告誡他，不要在上下班時撿，就影響不到你了。再說，誰愿意撿垃圾呢，一定是被逼無奈！你受過高等教育，就體諒體諒吧？”
“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天下沒有絕人之路，連螞蟻，細菌都有生存的空間，他為什么不去找一份工作？”李木然憤憤道。
“老同學(xué)，不能把話說絕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他家的情況你不了解。撿破爛也是謀生之道��！有你這樣的坐轎人，總得有抬轎人吧？你就當(dāng)給我一個面子，我們一定加強管理，好不好？”
李木然起身道：“既然老同學(xué)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還有什么可說的呢？不過，有空一定到我家坐坐，我倆也好訴訴闊別之情？你記下我的電話號碼吧？”
我拿出手機，輸入了他的號碼后說：“一定去！只是來了沒多久，等基本情況熟悉了，再登門拜訪怎樣？”
“好嘞！”他才高興地走了。
小楊在他背后呸了一聲：“勢利小人！他每次看到老陳，不是吐口水，就是把垃圾袋扔到老陳身上，根本不把他家當(dāng)人！老陳很大度，從不跟他計較，還對著他笑。我看不過去，叫他不要看不起窮人，行為文明點，他就拉著我來找領(lǐng)導(dǎo)�！�
我拍拍小楊肩膀：“不必跟他一般見識，我們多作正面引導(dǎo)吧？”小楊點點頭走了。
小區(qū)物管逐漸走上正道，不知不覺到了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的中秋。離家又遠，工作又走不開，想起老同學(xué)的邀請，已過去兩個多月了，還沒兌現(xiàn)，便買了合月餅，趁夜登門拜訪。
敲了半天門，一點動靜都沒有。我只有打他的手機。他在手機中說：“老同學(xué)，對不起，我父親生病一個多月了，基本在醫(yī)院看著，哪兒也去不了。真不好意思！”
我抱怨道：“還老同學(xué)呢！你父親生病都不告訴一下，害得我吃閉門羹�？煺f在哪個醫(yī)院？明天好去看你！”
“這個醫(yī)院有點遠，我把地址在短信中傳給你吧？”
“感情好！你就發(fā)過來吧？，明天見！”
第二天，我?guī)е嘛�，按照短信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醫(yī)院。踏進病房就聞到一股濃烈的消毒水味，只見一個八十歲高齡的老人躺在床上，看上去氣息奄奄。李木然大概心情不好，休息不到位，看上去有點蔫。他見我來了，趕快讓坐。
我放下月餅問：“你父親得的什么病��？”
“腦溢血，要不是自己有車來得快，恐怕早就走了，現(xiàn)在算是穩(wěn)定了�！�
我看老人睡得很安詳，抬頭看了看液水，滴得很慢，再往上看，吊瓶上的名字，與我熟識的老人名字不相符，我擔(dān)心地說：“這名字是不是搞錯了，那會出大事的！趕緊找醫(yī)生核對核對吧？”
“沒事，沒事！是辦身份證時有誤，把李宏寫成了季馬飛”他連忙解說。
我想不會吧？錯一個字有可能，全錯怎么可能？何況他的神情有點不自在，就猜到這里一定有鬼！不過嘴上還是應(yīng)付道：“哦！這還差不多。這種病恐怕要不少錢吧？”
“是��！好在這個醫(yī)院有熟人，各方面都可以通融，按規(guī)定病人的費用單日算，一周一結(jié)，因為有關(guān)系可以出院時結(jié)清。不然我跑這么遠干嘛？”
“我還不知道你，就愛圖便宜，真是無孔不入的家伙！”
他不以為然地說：“現(xiàn)在的社會，你不搞點關(guān)系，急難時真會抓狂！”
“別把社會看得那么黑暗，好人還是多！”
他擺了擺手：“不說這些了，在社會認識上，我倆老是說不攏。你倒是說說，那個撿破爛的你們準備一直讓他撿下去？”
“你父親都這樣了，還有心思掛念這檔子事？他又沒惹你？”
“惹到是沒有，只是我看他不順眼，這種人老是在眼前晃來晃去，你說煩不煩？你們要是不把他趕走，我父親出了院，就換個小區(qū)！”他蠻不講理地說。
我氣不打一處來：“你拿走來嚇唬我？我又不是被嚇大的！你前腳走，后腳就有人進來�，F(xiàn)在想進來的人多了去！世上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人遍地都是！你愛搬不搬！”
說完我就氣沖沖地走了！他也沒送！一場訪友，就這么不歡而散。
事過一個多月，李木然心急火燎地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老同學(xué)，別生氣了，那次是我不好，這次你一定得幫幫我，過后請你吃大餐！”
“你也不看看什么年月了，人家都在提倡請人吃飯，不如請人流汗，你土不土��？”
“好好好！我土還不行？這回我是真的有事求你！”
“那你快說，我能辦的一定幫忙！”
“還是老同學(xué)好！我父親要出院了，一結(jié)算十多萬，我回來拿了存折和一些單據(jù)，因為下著雨，放在塑料袋中，與垃圾袋放在一個手上，另一手打著傘，出了單元門，看到那個撿破爛的，氣不打一處來，居然連垃圾袋一起，甩倒垃圾桶中，就到醫(yī)院結(jié)賬去了。到了醫(yī)院才想起自己鬼迷心竅，把存折袋與垃圾袋一起甩了。趕緊回頭找撿垃圾的，人已不在了，也許取了我的款早就跑了！我那里面可是二十幾萬的存款��！他一個撿破爛的，見到那么多錢，還不抓狂？我只有找你幫忙了！”
我冷笑道：“你別把人人都想得像你那么私利，你還不是甩垃圾袋甩慣了，一看到他就想甩。要是把心放平常一點，也許就不會看不慣別人，哪里還會有這種鬼迷心竅的事？”
李木然哭喪著臉：“老同學(xué)，現(xiàn)在不是跟你辯論的時候，你就幫幫忙吧！過后我辦一桌酒席，好好與你辯論�！�
“又來了不是？不要動不動就拿社會上那些來腐蝕我！我可不吃那一套！你快說說袋里有些什么東西？我們作個記錄。”
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我那塑料袋里，有一個存折，上面有存款二十五萬整，是去年的年薪，還有我父親在醫(yī)院治療的發(fā)票，是結(jié)賬用的。其它沒有什么了！”
“你父親叫什么名字？”
“李宏。不不不！那單據(jù)上的名字是季馬飛�！�
“這就奇怪了，單據(jù)上的名字與你父親的真實姓名怎么不一樣呢？即使這里有你的東西也不能給！”
“啊呀！老同學(xué)，這里面的貓膩你就別問了，人人都有隱私嗎？”
我一板臉：“那不行！我還不知道你愛占便宜，即使今天在這兒把話說清了，這東西也不能給你！你必須到派出所開一張證明，證明季馬飛就是李宏，我們才好結(jié)案。”
“就不能看在老同學(xué)的面子上通融通融？”他苦著個臉說。
“你以為是一個錢兩個錢�。窟@么大的數(shù)額，沒有正當(dāng)理由，鐵的證據(jù)，我怎么向上面交差？”
他抓了抓頭說：“看在我倆多年同窗的份上，就陪我去派出所一趟吧？我有點怕進那道門，給我壯壯膽？”
我想也是，到派出所說事，總得有個證人吧，不能聽他回來的一面之詞！便對他說：“你是心中有鬼，才怕進那道門，要是光明正大，還怕公安干嘛？”
“老同學(xué)，這個時候了，你就別損我了，求求你陪我走一趟吧？”說完就挽著我的手再也不放。
我們進了派出所，正好所長值班。老遠見了我就打招呼：“啊呀！老鄰居了，今天前來有何公干？”
我走上前，握著所長的手，把大概經(jīng)過說了一下，所長像是明白了其中的隱情，很不高興地對著李木然：“你就老老實實把真相說清，否則不但不給你開證明，還要追究你的責(zé)任！”
李木然的臉，刷的一下白了，便實話實說：“我父親是農(nóng)村戶口，沒有參加農(nóng)村醫(yī)療保險。突發(fā)腦淤血，估計花費太大，為了撿點便宜，便用城里朋友父親的醫(yī)療卡，辦了住院手續(xù)。好在出院時享受醫(yī)保待遇。所以上面不是我父親的真實姓名！”
所長把桌子一拍：“社會就是被你們這幫敗類搞砸了！如果人人都去投機鉆營，坑蒙拐騙，搶劫偷盜，不走正道，社會還有安寧嗎？我們公安還管得過來嗎？人類還像人嗎？豈不是要自毀長城嗎？”
所長的一連串問號，問得我都有點發(fā)怵。只見李木然像受了當(dāng)頭棒喝一般，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恭恭敬敬地說：“所長教訓(xùn)使我如夢方醒，我保證，今后一定走正道，絕不投機鉆營！請所長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我看李木然像是悔悟了，便替他求情：“所長看在他父親住院的份上，，給他一次機會吧？”
李木然緊急著說：“所長，我到醫(yī)院保證闡明實情，不享受醫(yī)保待遇，如實交納醫(yī)療費！從此做個光明正大的人！”
所長的臉開始陰轉(zhuǎn)晴，對身邊的書記員說：“你就給他開個吧�！鞭D(zhuǎn)身對李木然道：“看在你父親住院的份上，這次不跟你計較了。希望你真心悔過，把自己的正能量煥發(fā)出來，影響周圍的人，為人類的希望多添一點光明！”
他向所長鞠了個躬，很認真地說：“一定牢記所長的教導(dǎo)，重新做人，做一個真正的人！”
所長說：“好了好了！你又沒犯罪，只是犯了一點錯誤，記住古人的話：知錯即改，善莫大焉！快拿證明領(lǐng)你的失物去吧？”
李木然再謝所長。我也起身與所長道別。
李木然領(lǐng)到失物后問：“是誰把失物交給你們的？我一定好好謝謝他！”
“就是你最看不起，最討厭的那個人！”
他有點不信：“不會吧？你別騙我！”
我對小楊道：“你把失物交領(lǐng)登記本給他看看�！�
他看了登記后說“這陳實莫非就是他？”
“不是他難道還是別人？”我不無好氣地回道。
他悔恨地說：“我有眼不識泰山，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量，戴著有色眼鏡以貌取人。我一定好好地謝謝他！老同學(xué)，要不今晚我倆去看看他？”
我想也是，也應(yīng)該去看看。便爽快地：“好吧！再陪你走一趟，順便代表物管會謝謝他的拾金不昧！”
晚上，李木然打來電話，說是已經(jīng)在老陳的宿舍下了。要我快點！我趕到那里，看到李木然急不可耐的樣子，心想：這家伙也許真的變了！
我們敲開陳實家的門，他看到李木然很是吃驚。李木然趕緊說：“老陳，對不起，以前是我的不好！今天我和物管會的領(lǐng)導(dǎo)來謝謝你！”
陳實把我們讓進屋說：“那點小事還提他干嘛？這是做人的起碼道德底線�！�
我看老陳，與上次看到的像是換了一個人，身上衣服雖然有點舊，卻是干干凈凈的，長方臉中透著正氣，兩眼炯炯有神，好像軍人一般：“老陳，真的感謝你對我們工作的支持，我呢，事多，也沒看過你，今天代表物管會來謝謝你！”
“哪里？一直是物管會對我特別照顧，只是我的身份低微，不好當(dāng)面謝謝領(lǐng)導(dǎo)�！�
“老陳！不客氣了，你跟小李聊聊，我想看看你的家�！�
“隨便看，隨便看，只要你不怕寒磣�！崩钅救焕死氖�，兩人一邊去了。
我才仔細打量他的住所：房子很小，一廳，一室，一廚，一衛(wèi)，大概70平米，廳的正墻上卦有一幅字，是唐代皮日休《六箴序》中的一句箴言：“窮不忘操、貴不忘道”。一個拾荒者，能有這樣的雅好，真有點意思。我回頭問道：“老陳，這是你寫的？”
“是��！沒錢請人寫，只有自己胡亂涂鴉，不要見笑�！�
“字是難登大雅之堂，哪你寫這一句的用意何在？”我有點好奇地問。
“父親生前最喜歡這一句，并時常用這句話來教導(dǎo)我。這幾年窮，日子過得不像樣，每當(dāng)想起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就涌出一股力量，眼前就出現(xiàn)一線希望。便寫下來掛在這里，告誡自己不要因為窮，忘記了做人的底線！”
我很受觸動：“老陳��！我們應(yīng)該向你學(xué)習(xí)！”
老陳正想開口表達什么，李木然接過我的話題說：“何止是學(xué)習(xí)，是終身受益��！我不就是貴而忘道嗎？時時處處看不慣老陳，我真對不起他！與老陳相比，我才是拾荒人，拋棄了人間的正道，專撿一些荒蕪的東西，還奉為至寶，想想都慚愧啊！”
“老同學(xué)有這種認識，我為你高興。真正的拾荒者，是像老陳一樣在垃圾中淘寶。而許多生活在優(yōu)越環(huán)境中的人，反而像個拾荒者，專撿社會上的一些不正之風(fēng)，當(dāng)作為人處事的法寶。值得我們反思��！”李木然臉紅了，老陳卻激動得背過身去。
我也不去打擾他們。趁此機會，再看他的住所，到處收拾得干干凈凈，卻四壁空空，唯一的爛鞋架上放著許多陳舊的書。我上前觀看，都是一些六七十年代流行的經(jīng)典書，和古代一些名著：有《歐陽海之歌》、《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林海雪原》、《沸騰的群山》、《烈火中永生》、《野火春風(fēng)斗古城》等等，還有《道德經(jīng)》、《莊子》、《孫子兵法》、《黃帝內(nèi)經(jīng)》及四大名著。
“老陳�。∧�收藏這么多寶貝！”我有點羨慕地說。
“那些勵志書，年輕時在圖書室看過，現(xiàn)在市面上已少見，撿回來看看，很多地方值得回味；那些古代經(jīng)典，更是難得的好書，每每讀了，都像是看到了人類的希望�！�
李木然好奇地問：“這些書都是你撿的？真寶貝啊！”
“我哪有錢買書啊，當(dāng)然是撿的！撿到時，我覺得現(xiàn)在的人不知怎么了，這么好的書也扔，我可舍不得當(dāng)廢紙賣，便留了下來。又撿了個鞋架當(dāng)書架�！闭f話時，臉上流露出了自足的表情。
我這才明白，他為什么能在如此艱難的歲月中挺過來，原來有這么多好書的陪伴。我感慨道：“是啊！市面上已經(jīng)很少看到這些勵志書了，商人為了一己之利，出賣的書，大多包裝精美，內(nèi)容虛假，就連一些抗戰(zhàn)題材，歷史題材，為了迎合現(xiàn)代人的口味，都加進了許多情愛、搞笑的段子。不顧歷史事實，盲目篡改，連戰(zhàn)爭、歷史都能當(dāng)兒戲，還有什么可信的，下一代在這樣的文化熏陶下會是什么樣子，令人擔(dān)心�。俊�
李木然感嘆道：“是��！我也有這種感覺，以前認為的經(jīng)典書、流行書，現(xiàn)在人好像都不以為然，不知是人們的層次提高了看不起，還是倒退了看不懂！”
老陳一針見血地說：“與層次無關(guān)，是人心變了，為了名利，都去看一些急功近利的書，致使浮躁風(fēng)氣甚上，哪還有心氣鉆進真正的學(xué)問中？”
我為這位拾荒者的見解所折服：“老陳說得一點不錯。我們不談書了。我想看看你的臥室可以嗎？”
“可以啊！只是沒什么可看的�！�
我在房門口探頭一看，里面除了兩張陳舊的床，什么也沒有，老陳的妻子躺在床上，連起身都不行，只好抬起頭對我笑了笑。
我回頭問老陳：“你兒子也睡在里面？”
“沒地方，只好擠一擠�！�
“你兒子哪里去了？”
“上夜校去了。是我逼著他去的�！�
我想了想對老陳說：“沒想到你艱苦到一家人擠在一個臥室，這樣吧，叫你兒子明天到小區(qū)當(dāng)保安，一個月兩千元，包吃包住，也好給你減輕一些壓力�！�
“小區(qū)缺人可以，千萬不要把上班的人替下來，那樣的話，我是不會讓兒子去的！”老陳說得很認真。
“你都這樣了，還想著別人干嘛？天下的人你管得了嗎？”李木然如是說。
“是管不了，不過人活著，只想著自己，還有什么道德底線？我認為：只有在不損人的情況下，獲得的報酬，才用得舒心！”
我站起來：“老同學(xué)，你的老觀念又冒頭了。千萬不能死灰復(fù)燃啊!老陳，小區(qū)本來就缺人，只是一時沒有想到你這兒。明天就叫你兒子去上班。時候不早了，我們不打擾你了�！�
李木然趕快掏出六千元：“老陳！真的謝謝你，不光是為了你撿到了我的存折，更重要的是你的經(jīng)歷，人品為我上了一堂生動的教育課。從今后，我們就是朋友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就拿著吧？”
老陳感動地：“你這錢我不能要，你的好心我領(lǐng)了！古人都知不吃嗟來之食。我更不能收這不勞而獲的錢，你帶回去給你家人買點營養(yǎng)品吧？”
李木然看了看我，我也明白他的意思是要我再勸勸老陳，我卻說：“老陳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他的為人你我都清楚了，你就省省吧？”
李木然無奈，與我一起向老陳告別出來，老陳一直把我們送到樓下才回去。
一個月后，我被總公司調(diào)到辦公室當(dāng)主任�？申悓嵉男蜗�，李木然的轉(zhuǎn)變，始終在我心中揮之不去。
我為天地間有這樣苦樂自守、節(jié)操不改的拾荒者而感動！為李木然的幡然悔悟而高興！難道人間的正道，真的不經(jīng)滄桑的磨礪就體現(xiàn)不出來嗎？我始終說不清這個大大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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