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姑娘去了遠(yuǎn)方

　　喜樂是村子里裁縫家的女兒，一對眼睛笑起來會瞇成一彎月牙兒，她看你的眼神會讓你覺得她的眼底窩著一汪清水兒，好像只要她眨一下眼都會掉出一滴。

　　她人兒雖小，一雙巧手卻與生俱來。經(jīng)常跟在阿爹前做一些零碎的縫補活。村里這么多孩子，她只喜歡跟虎子玩兒，到底為了什么，喜樂自己也說不清楚。

　　或許，是因為別的孩子說她是沒娘的野孩子時，他愿意為了她跟他們辯駁爭執(zhí)，結(jié)果臉被打的腫的老高；或許，是因為別人譏諷她是一個不會說話會給人帶來噩運的啞巴時，只有他愿意相信她是美好的，是會說話的，甚至還信誓旦旦的說她的聲音一定像海水一樣甜，可實際上他連見都沒見到過大海，更別說是什么味道了。每每說到這里，喜樂都會笑他，可他卻總是梗著脖子喊：“長大我一定帶你去看海！”這樣的大話，喜樂早習(xí)以為常。

　　“喜樂，橋下的小河里有魚啦，多得很，我們?nèi)プバ┗貋戆伞?rdquo;喜樂停下手中的活兒，看看虎子，看看活兒，眨了眨眼睛，又埋頭做活兒�；⒆右粋�人在小河里抓魚，拿著釬子跳來跳去，明明瞄準(zhǔn)的，扎下去卻撲了個空，氣得他使勁踢水，激起的水花把喜樂給縫的花布衫濺得濕漉漉的。“喜樂，村里賣棉花糖的老頭兒來啦，我們?nèi)ベI些回來吧。”

　　四季輪回

　　我們在這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喜樂，村里賣棉花糖的老頭兒來啦，我們?nèi)ベI些回來吧。”喜樂抬頭看看虎子，笑了笑，又繼續(xù)做活。虎子舔著用喜樂縫的花蝴蝶換來的棉花糖，蹲在地上，看著喜樂手里的針在布面上走上穿下�；⒆犹蛑�用喜樂縫的花蝴蝶換來的棉花糖，蹲在地上，看著喜樂手里的針在布面上走上穿下。

　　春夏

　　虎子的春天和夏天，在河里的小魚和棉花糖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喜樂的春天和夏天，停留在那些花花綠綠的碎布中和虎子的搗亂上。而她也喜歡虎子的搗亂。

　　“喜樂，我要娶親了，娘說，是個淳樸姑娘，男孩子，到了這個年紀(jì)，最重要的就是娶妻生子，傳宗接代。喜樂喜樂，成親那天你會來吧？”喜樂沒有抬頭，只是手上的動作加快了些，并輕輕的點了點頭。娶親那天，鑼鼓喧天，震得得虎子耳朵生疼，虎子四處張望，迅速將人群掃視一遍，喜樂沒有來，沒有喜樂，親，也沒有娶成。

　　虎子跑到家里去找，可是一切空蕩蕩的，空空的板凳，空空的院子，只有那些五顏六色的碎花布老老實實地在針線笸籮里呆著。整個小院靜的讓虎子喘不上氣，好像這里不曾存在過這樣一個人。

　　他沖出門，沿著村路一直喊，一直喊，他來到小鎮(zhèn)，大聲呼喊著喜樂的名字，可聲音卻淹沒在一片熙攘里。此刻，他多希望喜樂像每回一樣，回過頭，給他一個淺淺的微笑�？苫貞�(yīng)他的只有嘶啞的吼聲。

　　虎子在鎮(zhèn)上呆了三天，找遍所有地方，哪怕一個很小的角落---可她不見了。

　　她無影無蹤，他無跡可尋。

　　返回后的虎子仿佛變了一個人。這幾年，他寡言少語。因為他從少年時期就深愛的姑娘不見了。是的，是深愛，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他見證過她的美麗，哭泣，成長，倔強，原來他是如此愛她。他愛她，可他卻晚了。想到這里，虎子的心尖銳的疼了一下。

　　正如那句話，年輕時的愛戀最殘忍的部分莫過于，同齡的兩個人，女孩永遠(yuǎn)比男孩成熟三歲的心智。就像當(dāng)他還在水里抓魚時，喜樂已經(jīng)讀懂了一首詩：

　　---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后來，虎子開了一家裁縫鋪，規(guī)模一點一點擴大，由起初的小鋪子變成現(xiàn)在的大廠子，事業(yè)做得有聲有色。他也始終未曾放棄尋找她，可茫茫人海，找一個人談何容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照顧一下阿爹。

　　攢夠了錢，虎子去見了大海，是真正的大海，蔚藍(lán)的海面一望無際，可是虎子并不喜歡，因為海水是咸的，沒有他所說的喜樂的笑容甜，他更喜歡家鄉(xiāng)的小河。于是，只要一有時間，他就會來河塘邊，好像只有這里才能讓他的心安定下來。也許，他的姑娘去了遠(yuǎn)方，也許，她明天就會回來。他總這樣安慰自己，可他除了等待，找不到任何辦法。

　　也許，他的姑娘去了遠(yuǎn)方，也許，她明天就會回來。他總這樣安慰自己，可他除了等待，找不到任何辦法。那么我們就不要告訴他，不要告訴他他的姑娘已經(jīng)死在了他娶親那天的中午，是的就是他面前的的這片河水，連同她一同沉入河底的是她親手為他的新娘做的嫁衣，怕誤了吉時，她一路狂跑，焦急的她慌亂中被石子絆倒，不慎跌入河里，無法開口的她只能任河水將她淹沒。

　　噓，不要告訴他，就讓他以為自己的姑娘去了遠(yuǎn)方，就讓他以為她明天就會回來，就讓他站在這里，隔著河面，與她遙遙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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